董卓自接收到何進命令后,還派遣使者向朝廷上表,表中說:“中常侍張讓等竊幸乘寵,濁亂海內。昔趙鞅興晉陽之甲,以逐君側之惡。臣輒鳴鐘鼓入雒陽,即討讓等。”表書內容傳播到太學,太學生都嘲諷道:董卓自比為趙鞅,趙鞅興兵晉陽更改國體,專權十七載,實乃晉亡之禍首,董卓竟以此自比,可見不學已甚!
但對太后而言,這張表書并非笑話,各州郡的軍報頻頻上報,更令她寢食難安。董卓的公開上書在宮省播蕩開來,六月十六,常侍們散披花發,赤著雙足,跪爬到太后面前涕泣求情,太后也為之流淚,凄然道:“朕又能有何法?大將軍連兄妹之情尚且不顧,你們這些人求情又能如何?求朕無用,你們自去求大將軍罷!”。
常侍們仍是不敢前去,便轉而去說動車騎將軍,何苗對兄長調兵一事也心懷耿介,答應下眾常侍,自己當即去掉印綬身著常服,乘軺車孤身前往顯陽苑。北軍將士見車騎將軍攜笑而來,大將軍亦是歡笑相迎,大將軍扶車騎下車,兩人邊笑邊談走入苑內。眾人都道兄弟到底情深,雒陽政局若能因此平和,自是再好不過。
最終仍是不歡而散,北軍將士見車騎面色棗紅,急匆匆地走出主殿,木屐吱呀響了一路,直至車騎上車揚塵而去,大將軍則安坐殿內,不做任何挽留。軍中將士都頗為郁悶,各自念說:“宦官禍國,不是沒有緣由的,朝中奸臣勾結,竟連兄弟之情都顧不上了。”軍中遂對車騎心懷不滿。
常侍們得知消息,心中更是憂懼,未久,又傳來董太后在河間驚懼失常,死亡國中的消息,常侍們實是無計可施,相互議論時太息道:世殊日異,當年我等鞭笞黨人,今日黨人便如此逼凌,也罷,也罷。還想掌握朝政實是說夢,現在還能留下一條性命返鄉養老,還有什么可求的呢?他們便決意向大將軍服罪。
常侍們也脫去朝服,穿上布履麻衣,從雍門出城向西,徒步走十五里至顯陽苑中。常侍均過耳順之年(五十歲),一路走來氣喘吁吁。但顯陽苑將士顯然并不領情,吳匡、董旻、張遼等人整頓軍隊,在大將軍住所前列成戰陣,讓諸常侍從中覲見。
諸常侍行走于斧鉞之間,面自強笑,心中惶恐。趙忠最為年邁,走了一路體力不支,終于跌倒在地,這幾日雨水漸息,地上泥濘坎坷,趙忠滾上一身泥水,引得眾將士一陣嘲笑,眾人便這般狼狽走進苑殿。
自從擁立天子后,常侍們再未與何進見過,轉眼兩月須臾,只見何進身穿常服手握書卷,灑然坐在主席,袁紹、陳琳、鄭泰、何顒等州郡名士于兩側處理政務,對常侍們不置一言。諸常侍在殿中更不敢多言,只有張讓向前膝行數步,叩首三聲,啞聲問道:“還請大將軍為我等指一條活路。”
何進聞言放下手中書卷,掃視了他們一眼,又斜視一眼袁紹,袁紹對他做刎頸之狀,何進搖首,對臺下叩首的常侍淡然道:“天下匈匈,正患諸君耳。今董卓垂至,諸君何不早還鄉?”
言下之意,只要常侍自己免官掛印,仍能放他們一條生路。袁紹在一旁面色不虞,而臺下諸常侍則如釋重負,齊齊叩首,不再言語,佝僂著腰轉首離去。何進目視他們離開大殿,面孔露出笑意,對一旁的主簿陳琳說:“大功告成,孔璋,你替我下令給種大夫,讓他去叫停董卓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