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一夜,對于陸抗來說,卻是極為漫長的,倒不是因為睡在沙地之上讓他輾轉反側徹夜難眠,而是一種直覺在告訴他,危險正在迫近,也許燕子咀,就很有可能成為他最后的戰場。
望著倒在地上橫七豎八鼾然入睡的吳軍士兵,陸抗心里默默嘆息了一聲,多么好的戰士啊,連日的強行軍,幾乎榨干了他們所有的體力和精力,而他們每天能補充的,僅僅一點點的干糧,渴了就喝江河里的水,連一口熱乎飯都吃不上。
但陸抗很少聽到士兵的抱怨聲,他們一個個埋頭趕路,將所有的情緒都踩到了腳底下,對于他們而言,服從命令就是天職,至于最后的結局如何,那就不是他們能決定了的。
陸抗睡不著,他在營地內巡視了一番,營地的外圍,是陸抗安排好的崗哨,這些明崗暗哨遍布在營地的周圍,一旦發生敵情,隨時就可以示警。
比起那些能睡覺的士兵,這些崗哨則更為的辛苦,他們分為兩班進行輪值,吳軍每天的睡眠時間,僅僅只有兩個時辰左右,而這些崗哨,白天還得照常行軍,晚上的睡眠的時間,也只剩下了一個時辰。
但這些崗哨的存在,是極為必須的,不可或缺的,陸抗每天都會安排一個將領來值守,以應對任何可能的突發事件。
今夜輪值的是游擊將軍張咸,他是陸抗的心腹部將,他正在四處巡視,正好和剛剛出營的陸抗不期而遇,張咸有些詫異,這個時候陸抗不應該正在休息嗎,他怎么出來巡視了?
張咸施了一禮,道:“大將軍,您日夜操勞,日理萬機,這些巡哨的小事就交給末將來辦吧,您還是回營歇息吧。”
陸抗神情冷峻地道:“張咸——”
張咸愣了一下,平時陸抗對他稱呼一般是表字,只有在下達命令或正式場合的時候,才會直呼其名,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按理也算不得什么正式場合,陸抗突然鄭重其事地喊他的姓名,張咸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末將在。”
陸抗輕聲地道:“如果今夜魏軍突然襲來,你將如何應對?”
張咸慷然地道:“末將必當誓死而戰,護大將軍之周全。”
陸抗輕笑了一聲,道:“你不必護我周全,現在你站著的這個位置上,正是魏軍追兵襲來的位置,我對你沒有別的要求,堅守此處一個時辰,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能堅守一個時辰就行。”
“一個時辰?會不會太短了?”張咸疑惑地道,一個時辰須臾即過,張咸在此堅守一個時辰,又有什么意義?再說了,這對張咸來說,也沒有什么難度呀,如果讓張咸來守一天的陣地,或許他比較難辦到,但僅僅只守一個時辰,這個任務就似乎很輕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