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為何事而來?”馮知縣重新落座后,主動開口問道。
顧璘也有了個座位,坐下后開口答道:“特為南都文脈而來。”
站在兩人視線交匯處的秦德威又懵逼了,這“文脈”說的是自己嗎?
雖然他一直不肯混南京本土的青溪社,而且還多有嘲諷。但說到底,他仍然是南京本地人,顧老盟主說一聲南京文脈,自己還真無法辯駁。
馮知縣也有點糊涂,今天是他馮恩開演,有你顧老頭什么事?又問:“還請老先生明言。”
“雖然此子稍顯狂妄,沖撞了貴戚,言語之間對大臣多有不敬,但實屬有才之人,望縣尊憐其才學,姑且寬宥之。”
秦德威終于可以確定,這顧老先生理論上應該是為自己求情來了......
而且秦德威敢還肯定,顧老先生必定知道,自己雖然被縣衙審問,但絕對不會有大問題。
那顧老先生跑到縣衙,為自己這個死對頭求情,還能圖得什么?
只聽馮知縣拒絕了老鄉宦的求情,正色道:“法無私情,一切以律法為依據,以事實為準繩,怎可私縱?”
但老鄉宦仍然堅持說情:“律法是死物,無外乎情理人心,還望縣尊酌情寬縱!”
秦德威站在大堂上,聽著兩邊你來我往,頓時有點錯亂的感覺。
自己的大腿馮老爺,口口聲聲要依法辦事,審問查處自己;
而自己的死對頭顧東橋老先生,則堅持法外容情,請知縣放過自己。
兩人說著說著,火氣漸大。馮知縣又指著秦德威說:“雖然世人皆知,此人乃本官左右幕席,所以反而要嚴以待己,從嚴查問,以正視聽!”
顧老先生也點了點秦德威:“雖然世人皆知,此人與老夫甚不對付,多有紛爭。但老夫向來關愛后進,不避仇隙,絕不會坐視本鄉幼才橫遭催折!”
秦德威心里不禁暗叫,對,就是這個味了!
他現在可以十分確定,顧老先生也是想從自己身上刮一點名望來的!本質上和馮知縣是一丘之貉,這個詞兒或許不準確,但就是那么個意思。
若顧璘把自己“救”了出去,那豈不就是老盟主虛懷若谷,宰相肚量,不計前嫌,愛護后進?
而自己豈不就等于是承了人情?以后再見到顧老先生,就無法再放肆無禮了!
不愧是縱橫南京文壇四十年的老盟主,這個節點掐的真準。
馮知縣也顧不得禮貌了,大喝道:“如果不能制裁此子,何以服縣境人心!”
“但是人心卻在于此!”顧老先生同樣大喝道,并從袖中出示一封文書,“這是老夫與六名鄉友聯名請愿,為秦德威作保!”
馮知縣又是吃了一驚,但一時卻不敢去接。
能被顧老頭說成鄉友的,必定都是鄉宦人物,七個鄉宦聯名的文書,這個份量對地方官而言太重了。
只要接下,就不可能拒絕!
馮知縣心里忍不住就要破口大罵,本來秦德威就像是自家菜園子,看著有機會就割點韭菜,結果還有程咬金殺出來搶!
如果讓顧老頭把秦德威保走了,那就是顧老頭救下秦德威,自己不就白忙乎了嗎,公正無私的人設還怎么做!
顧老先生微微一笑,知縣你不接?那就直接把聯名文書放在公案上,你不想要也得要。今天這秦德威,他保定了!
他知道就算他不來,秦德威也不會有大事。但不就是做戲嗎,大家巧妙各有不同,就看誰技高一籌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