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德威一邊背著《春秋左傳》,一邊對著斜對面的張延齡破口大罵,一直罵到了外面天光大亮。
這時候牢房門口打開了,新上任的刑部尚書王廷相再次現身于天牢中。
秦德威和張延齡停止了對峙,齊齊充滿期待的看向王老大人,都想從王老大人這里聽到好消息。
不過王大司寇看起來心事重重,愁眉不展,不太像有好消息的模樣。
張延齡的牢房比較靠近大門口,對著王廷相問道:“王大人可有話對我說?”
王廷相看也不看張延齡,徑自繼續向前走,一直走到秦德威牢房這里。
然后老大人隔著鐵柵欄看著秦德威,欲言又止。
對面牢房的馮老爺很熟悉這種感覺,很高情商的幫腔說:“浚川公你想垂詢什么,就盡管開口吧!
子曰不恥下問!秦德威為人最好為人師了,從來不吝于賜教別人!”
馮恩不說話還好,等他一說完話,王廷相更覺得張不開嘴了。
秦德威知道,王廷相是個做事精明干練的人,從朝廷到地方又回朝廷,久歷宦海數十年,一般公事根本難不住他。
所以秦德威敢斷定,如果王廷相真是來想問什么,必定是張延齡案。
想至此,他便主動問道:“王公到此,可否是想垂詢晚輩,殺不殺張延齡?”
王廷相艱難的點了點頭,“正有此意,想聽聽你的看法。”
他這刑部尚書要給張延齡出一份判決,然后上奏給皇帝。
關鍵就在于判不判死刑,所以簡稱為“殺不殺”也沒錯,這既是個律法問題,又是個政治問題,很難判決。
秦德威毫不猶豫的說:“沒什么可糾結的,殺!”
斜對面牢房張延齡聽得清清楚楚,破口大罵道:“賤婢養的雜種!膽敢欺我!”
秦德威指著張延齡叫囂回去:“你盡管罵!昨晚說了殺你全家,就殺你全家!”
張延齡氣勢洶洶得吼道:“我若要死,定先殺你!”
秦德威厲聲喝道:“張延齡你聽好了!四十年前,我們復古派前輩盟主李崆峒公險些死在你們張家手里!
此仇此恨不共戴天,今日我這復古派晚輩撞見你,還能怕了你不成!”
王廷相恍恍惚惚,莫非走錯片場了?
這里難道不是廟堂政治的重要取景地天牢嗎,怎么聽著跟江湖棍黨恩怨情仇似的?
更熟悉秦德威的馮老爺聽到這里,突然恍然大悟,
他一直想不明白,秦德威罵了一晚上張延齡,滿嘴殺氣騰騰的到底圖什么?
原來他根本上還是為了裝逼啊,不愧是自己生平所見的逼王之王!
弘治七年時,復古派的已故文壇盟主李夢陽那時還年輕,看不慣張家為非作歹,與張家斗法,文的武的都用了。
然后李夢陽被皇帝下了天牢,在牢里又險些被張家暗害掛掉。
然后李夢陽的仕途開始遭受重挫,一輩子也沒當上高官,不得不去干文壇盟主了。
馮老爺非常小人之心的猜測,秦德威的思路,就是拼命把自己和李夢陽套在一起說?
這時候清醒過來的王廷相,又想起一個疑惑不解的問題,自己進來以后,似乎連案情都沒講呢!
所以秦德威應該什么事實都不清楚!
那他怎么就敢直接下斷語殺人?這踏馬的還能更離譜,還能更敷衍,還能更草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