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靜謐,窗子微微支起一條窄隙,外面傳來風過竹林的聲音。
等凌子岺再半醒不醒的睜開眼,外面的天已經黑透了。屋里掌起燈,空氣中飄著熟悉的藥浴味道,顧北煦坐在床邊,也不知端詳了她多久。
靈臺清明,身上卻沒勁,手腳更像是在水里泡久了,發軟。凌子岺心里清楚,自己這是中藥了。
凌子岺掀開眼皮不滿的看了一眼顧北煦,伸手時才發現不知何時,束縛在她手腕腳腕上的鐐銬不見了。
也對,她現在這幅樣子,手軟腳軟能走出這個院子都費勁,鐐銬再鎖著她實屬多余。
顧北煦順了順凌子岺的頭發,輕聲開口:“醒了就先吃點兒東西,一天都沒怎么吃飯。”
“沒胃口。”凌子岺翻了個身,用脊背對人。
顧北煦伸手扶到她的腰上,將人從床榻上撈起來:“就算你要跟我生氣,也別餓著自己身子。”
凌子岺也不掙扎,順著他的動作別開臉,沒言聲。
本來這幾日,顧北煦是有心給她一個教訓,好讓她以后做事別再瞞著他擅作主張。可是真的冷下臉狠下心來,他才發現,他的底線是一退再退,一讓再讓。
凌子岺明顯比他薄情寡義多了,軟硬不吃,從前生氣會動手打人,現在沒力氣了就干脆不理人。顧北煦忍不住腹誹:這哪兒是教訓她,分明就是折磨自己嘛!
“你身上什么味?”凌子岺忽然皺眉,冷然地看著顧北煦。
她從小在各種藥草熏陶下長大,對除了藥草以外的氣味格外敏感。顧北煦扶著她的手臂僵了一下,笑了笑便道:“可能是沾了藥浴的藥材。”
屏風后還擱置著剛燒好的熱水,白霧繚繞的水面漂浮著一堆藥材,每晚藥浴已經成了凌子岺的必修課。
可凌子岺分明聞到的血氣。她身雖怠倦,可心里卻清明的很。凌子岺微微瞇起眼睛,目光不動聲色的在顧北煦身上徘徊,欲想扒了他身上的衣衫一探究竟。
顧北煦對于凌子岺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毫不在意,只是淺淺的笑著:“既然不餓,那就先藥浴。”
凌子岺身嬌體軟,也不矯情,由著顧北煦褪去她的衣衫,將她抱進屏風后的浴桶里,隨后顧北煦也剝了衣衫跨坐進去。
顧北煦光潔的胸膛上只有幾處陳年舊傷,沒有新鮮的傷痕,就連方才那一絲血腥氣似乎也消散的無影無蹤。
大約是她睡得太久,嗅覺出了岔子。
凌子岺蒸在渾濁熾熱的藥湯里,初始渾身上下刺痛,時間久了仿佛被千斤墜壓,幸而有顧北煦在身后撐著她,熬過半個時辰,經脈的不適才逐漸舒緩。
凌子岺閉著眼,頭靠在顧北煦的肩窩,自顧調息。肩后微微發癢,不用回頭也知道顧北煦正在用指腹描摹她身上的刺青。
“彼岸花……有什么特殊的寓意么?”顧北煦說話聲音很輕,像是自言自語的夢囈,又像是黏黏糊糊的問話。
凌子岺忍不住蹙眉,半響,才面無表情道:“引魂之花,永不褪色,永不凋零。彼岸花開后背紋,從此再無意中人。”
顧北煦一激靈,沒來由打了個寒顫,指腹虛虛落在那朵紅色妖冶上,“從此再無意中人……原來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