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森追出殿外,一聲貓頭鷹的叫聲穿破云層滌蕩而開。他抬頭四下望去,立即覺察殿外的院子里多了許多雜亂的氣息。
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些老教主留下的舊部早就該清理干凈。怪他一時托大,竟將這些豺狼虎豹養在身邊這么久,果真是馭人要比馭鬼更難些。
坤森忍不住一笑,眉眼間染上了三分薄怒:“本座放過你們,爾等不知好歹,今日便送你們都去見老頭子!”
猛風飄電黑云生,霎霎高林簇雨聲!!
一輪彎月從云隙里斜斜灑出淡淡月光,夜已經很深了,風停,雨歇,大片大片的血泊暈開在青石板上如啼血的杜鵑。
陸一最大的本事就是逃走,在鳳鳴谷這幾個月,他已經暗地里將周圍幾個山崖的地形摸得熟透,再加上平日里教主哥哥寵著他,一些巴結他的教眾弟子也唯他馬首是瞻。
白日里聽說了大淵兵衛在搜山,他只覺那山里一定有什么寶貝,故而不等自身傷愈,趁著天黑便偷偷溜出了宮羽,出了毒瘴林便朝無涯峰而去。
看守谷口的弟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沒看見陸一出去,相安無事的值崗去了。
彼時,大淵先鋒營的兵衛已經退去,整個無涯峰黑沉沉,站在崖頂往下張望,黑洞洞的深不見底仿佛巨大的怪獸,能吞噬黑漆漆的天幕萬物。
天上零星幽光,偶然有螢火蟲三兩只飄起又飛走。
陸一有些害怕,心中暗自思付:該白天來的,晚上就是有寶貝也看不清啊!又轉念一想,來都來了,還是仔細找找,說不準寶貝晚上跟螢火蟲似得,會發光呢!
……
天光微曉,魏沐謙半闔著眼睛又捱過了一日,寒夜難熬,他的身體幾乎凍僵。高燒退了又升上來,身上的傷口還在滲血,斷骨之痛折磨的他整個人昏昏沉沉。
恍惚間,他覺得,他可能等不到安叔和師父來救他了。
又不知過了多久,他感覺積攢了些氣力,便掙扎著爬到水潭邊,先喝了兩口水,然后撿起旁邊的樹杈,凝神盯著水中,出手迅疾,叉了一條魚來。
沒有生火的家伙事,他便用匕首將魚鱗刮了,剖腹取出內臟苦膽,再放在水潭里洗涮一下,閉著眼睛大口撕咬起生的魚肉來。
這三天,他都是這么過來的。
咀嚼著嘴里的鮮腥,他想起了師父曾經給他講過的“粉肉”,當時他還傻乎乎的以為粉肉就是粉蒸肉。直到師父告訴他,粉肉是剝了皮的耗子肉。
少年低低的笑了起來,自嘲的彎了彎嘴角,眼下他好歹還有生魚肉吃,那時的師父是怎么熬過來的!
吃完東西,他又將身上的傷口纏繞的布條重新拆開,有發炎化膿的用匕首清理了,沒有傷藥,沒有食物,也不知道他還能撐幾天。
他抬頭望著高不可攀的嶙峋峭壁,伸手五指擋在眼前,委委屈屈的憋嘴:“師父,你要再不來,就真的再也見不到我了。”
視線漸漸飄向遠處,要是師父看見他現在這幅狼狽樣子,非得罵他揍他一頓不可。
天無絕人之路,老天既然沒讓他墜崖摔死,沒讓他被毒蛇野獸吃了,他就該自己想辦法上去。
眸光微轉,魏沐謙很快就想通了。他一定要活下來!活著去見安叔,去見師父!
那一刻,少年的眼睛亮的可怕,滿身狼狽卻笑得一臉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