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星喆錯愕。
然后凌子岺就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正襟危立又乖又慫的鎮北王爺立即跟上,夫妻倆就這么一前一后離開了。
竹樓聽風,林間沙沙。
顧北煦長身玉立站在門廳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凌子岺斜斜靠在廳中的矮榻上,指尖摩擦著白釉瓷盞,目光浮浮沉沉沒有著落點,不知不覺的晃了神也分不清自己在想什么。
先是往她賬上存了大筆黃金錢財,再派京城暗衛統領沈俞來禹城監視她,現在又急吼吼的往鎮北王的府里塞人,顧赫言到底要干什么?
淵國與南疆政治聯姻,為何皇帝自己不娶?將一個剛及笄的小郡主送過來,是打算著給鎮北王爺添堵,還是給她這個王妃添堵。
于她來說,不管是郡主公主,不過是府里多一口人而已,又不是養不起。可這人是顧赫言親自指定的,這事傳出去就耐人尋味了。
難道她做了這么多,與他劃清界限的還不夠明顯?難道顧赫言還一意孤行不肯放過她?
或許是不是,自己當初走的過于倉促,有些事情沒有跟他說明白,比起辭呈她走的更像是個逃兵。以為假死之局可瞞天過海,但假的總歸成不了真的,顧赫言若是這般好糊弄,又怎么能穩坐朝堂這么多年。
自錦州城魏宗翰節度使的任務一事后,所有的事情發展就不再受她所控。先是酒醉青樓被輕薄,再到懷孕遇上顧北煦,權衡利弊嫁進鎮北王府,生子,尋醫解毒問藥到現在,仿佛背后有一雙無形的手一直再推動她的人生。
原本這一切與她最初設想的截然不同,她以為她恢復自由身后,只身一人拖著時日無多的病體殘軀,浪跡江湖,游歷中原大好河山,最后埋在南疆草原,雖死猶足矣!即便是最后被顧赫言找到,又如何!終歸她是不在意生死的,他想要她這一把枯骨就拿去好了,身前哪管身后事。
凌子岺從來都不怕死的。
在藥王谷的時候是,做暗衛首領的時候是,征戰西北沙場的時候也是,曾經為了顧赫言,刀尖行走尸山血海,練就一身詭譎莫測的功力;為了他,吃苦受罪都甘之如飴,甚至以身飼敵,以命換命從來都不覺得有什么。
似乎,凌子岺為了顧赫言,從來都不在意這條命。
可如今離開京城兩年,與那人分開的久了,曾經心里附骨之深的執念竟也漸漸淡了。如今她的生活被另一個男人裝得滿滿當當,再空不出多余的精力去悲春傷秋感懷過往。
對于現在的她來說,身邊有一直陪著她的師弟菘藍白芨,最乖的徒弟魏沐謙,最好的朋友安星喆,有顧北煦還有他們倆的孩子,生活已經好的不能再好了。
凌子岺想,原來這人間也是值得留戀的,因為有了牽掛的人。
顧北煦就像是她生命最后的一縷光,牽著她走出陰霾走出傷痛,一步一步的護著她遠離那些經年血色淋漓的夢魘,擁著她重獲新生。
凌子岺明白了,原來這就是活著,在顧北煦情深意切的呵護下,自由自在的活著。
原來,活著可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