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的花期只有一個月,偏凌子岺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讓滿園的梅樹從初冬開到了初春,幾個月下來仍然不見凋零。
滿院幽香,沁人心脾。
顧赫言背著手立在小院的梅樹下,聽著影衛來報。
在藥王谷只有師姐和他有單獨的住所,小時候他經常在黃昏的時候來這處院子,兩人一起吃晚飯,一起鉆研武功和醫書,興致來了在院子的梅樹下再練上幾招。
那時候的師姐是膽小又可愛的,怕黑怕毛毛蟲,被師父罵了就知道哭,打雷閃電的時候會鉆進他的被窩里,兩條小胳膊緊緊抱著他,軟糯軟糯的小臉哭的臟兮兮的,非要他哄上半天才行。
從什么時候開始,小時候的師姐就不見了呢!
顧赫言想不起來了,他只記得自己進宮后就再沒見過師姐流淚哭泣的模樣了。他能穩坐今天這個位置,樁樁件件見不得人的事情凌子岺都參與過,這些年暗衛影衛在她手里愈發壯大,師姐也成了他的心腹之臣,左膀右臂。
師姐是他一個人的,他從沒想過有一天師姐會離開他。
為了一個來歷不明的男人,她不止違抗他的命令,還跟他爭吵,動手打他,這在過去的十幾年里都是不曾遇見過的。
這一次,顧赫言才驚覺:師姐怕是動了心。
影衛匯報完畢,單膝跪在那里低著頭,無聲無息。
好半響,顧赫言才回過神來,挑著影衛話里停頓的那處問了出來。
“你方才說,他們上了畫舫,然后呢……”
那影衛一哆嗦,猛地伏低身形,不敢言語。
小院一片沉寂,只有梅朵落地聲疏疏落落地。
顧赫言伸手接落一朵梅花在掌心,眼底陰森森鋪滿冷意,道:“她雖是你們首領,可影衛不是她一個人的,朕才是你們的主子,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朕稟報的?”
影衛更慌了,冷汗浸透官衣,脊背抖成了篩子。
首領和皇帝雖然名義上是師姐弟,但私下里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兩人又都是陰晴不定的秉性,哪個有膽子敢多置喙半句,嫌命長了么!
顧赫言原本賞梅的意境消散了個一干二凈,他轉過身來,威嚴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影衛,眉心一攏,心里隱約的猜測清洗起來。
“說!照實說!否則朕現在就殺了你!”
跪著的影衛立刻磕下頭去,做小伏低,磕磕巴巴回話。
“然后……然后首領和……和柳煦一同在船頭甲板上……就……就抱在一起……屬下,屬下實在不敢再跟,便叫兄弟們撤了回來。”
顧赫言怒及,足楞了有半盞茶的時間,魂才回來,忽然嗤笑一聲:“師姐啊師姐,我拿你當寶貝,你就這么戳我的心……”
一道驚雷咔嚓,顧赫言一掌劈斷了離他最近的一棵梅樹,漫天梅花洋洋灑灑迎風飛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