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沒想到這些年,淡忘這些的從頭到尾都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她不知如何開解眼前這個男人的哀痛,對,她從他的眼睛里看見了濃烈的哀痛。
“云哥兒……”
蒯于衍有些恍惚地上前一步,他伸出手想觸及,只因心中執念未熄,一路煎熬到此刻,想確認眼前人的真實。
凌子岺警惕的后退一步。
向來視生死如尋常的她早不將重逢放在心上,如今她身為鎮北王妃,一言一行牽連甚廣,自然不能像從前兩人在西北那般如朋友相處,到底是辜負了他一腔真心。
蒯與衍見她這般,心中更是凄涼至極,禁不住再度上前。
這回,凌子岺沒有退。
只是須臾之間,一直跟在其身后監護她的影衛如鬼魅飛身而現,幾道黑色殘影手持彎刀利刃隔在兩人之間。
蒯與衍多年未曾踏足京城,并不識得影衛裝束,只以為是皇叔王府的侍衛。
他心中疑惑更甚:既是王府侍衛,為何她衣裝憔悴,深夜獨自一人在街上游蕩?
更讓他難受的是,從頭到尾,凌云一個字都沒有跟他說,甚至連多余的眼神都沒有,仿佛他是陌生人一般。
蒯與衍眼里最后一絲希望漸漸暗了下去,他漸漸陷入一種難以明狀的情緒里。
而凌子岺,在影衛攔住蒯與衍的那一刻,她就轉身走了。
銀鉤懸空,冷風徹骨。
回到牢房,凌子岺就合衣躺在草席上,昏昏沉沉的閉上了眼。
第二日一大早,顧赫言下了早朝,就急急奔去了御膳房,將御廚準備好的食盒拎著,喬裝一番穿著常服就出宮去了。
昨夜影衛稟報,凌子岺在街頭一餛飩攤那里找過魚肉餛飩。
想吃還不容易!就算師姐想吃熊掌,顧赫言也樂得派人去找。
從進牢獄到現在,都過去五六天了,眼瞅著凌子岺又清減了一圈。顧赫言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頭,他也沒料到,這師姐脾氣這么拗。
京兆府尹蔡明睿早就將結案奏折遞到了皇上面前,缺人證少物證的,受害人紛紛撤案,又有不少人頂罪認罰,最后此案也就皆大歡喜。
連那些自首的人都釋放了,凌子岺卻死活賴在牢房不走,儼然是將那里當成了住所。
顧赫言也沒辦法,只罵了一句:她愿意住就住著。
京兆府尹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忙吩咐牢房里,撤了獄卒,所有人不得限制鎮北王妃的自由。
這樣冷的天,顧赫言怕食盒里的餛飩涼了,一路拿外袍包嚴實了,再加上輕功,趕到牢房的時候,端出里面的湯碗還冒著熱氣。
同往常一樣,凌子岺依舊蜷在角落的草席上睡覺。
顧赫言屏退左右,親手擺好碗筷,喊了兩聲“師姐”,凌子岺沒應他。無奈,他只好走過去,伏低了身形想將人哄起來。
誰知,顧赫言拉了一下凌子岺的手竟感覺滾燙,心里陡然一驚,又急忙去探她的額頭,“師姐?你發燒了!”
凌子岺迷迷瞪瞪張開眼,茫然看了顧赫言一眼,揮手打掉額頭上覆蓋的手掌,咕噥一聲自己也伸手摸了摸自己額頭,嘟囔道:“少騙我,頭不燙。”
顧赫言又氣又好笑:“你的手都是燙的,要不燒,你起來走兩步?”
凌子岺半睜著眼睛,很是莫名,依言自然而然一咕嚕爬起來,只是還沒等站穩,下一秒,眼前一黑,腿腳就軟了下去。
顧赫言適時伸手將人撈在懷里,眼中滿是無奈,俯身打橫一抱,朝外面影衛喚道:“來人!傳大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