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鐺……”
一聲酒碗掉地之聲,
林沖宛如癡迷,如此重復了幾次鐘鸞寫的詩句,林沖雙眼赤紅,噙著淚,只是對著墻上剛剛被人寫就的七言絕句無語凝噎。
忽地,林沖發覺眾人都正打量著他,神色一閃,忙避開了去,低頭收拾行李兵器,看情形便要出門。
見他躲避情狀,鐘鸞不禁慨嘆一聲,眼見這位名動京師的林武師,此時便如驚弓之鳥一般,一時直叫鐘鸞心潮翻涌,心悸難平。
他走到那桌殘羹冷酒邊上座了,慢慢的倒著酒。那漢子聽見這邊輕嘆,動作稍稍停頓了一下,旋即加快了速度,收拾好行禮,倒提了袞刀,往門外就走。
“這位客官,還沒結賬罷!”鐘鸞見他還要走,沉聲道。
那漢見說一愣,回身急忙掏出些碎銀,也不問多少,只往桌上一放,道聲“慚愧”,就要避開去。
“天下雖大,爾何立足?天下雖闊,爾何棲身?天涯雖遠,爾情何依?”
鐘鸞搖搖頭,又對著桌上那盞殘酒,自言自語道。
“可嘆這**朝廷,可悲這個個英雄,可恨這奸人賊子,這個世道呵……”
那漢聞言頓時雙腿如灌鉛般沉重,艱難的回過身來,只覺眼皮不停的發顫,直盯著這個仿佛看透自己肚腸的白面書生看。
鐘鸞將目光從那酒杯上移開,轉向林沖,說道:
“現只我一個白面酒家手無縛雞之力,獨自一人對著這桌殘酒冷羹發些感嘆,教頭也要避么?”
林沖閉著眼強忍住心潮起伏的心境,半晌才道:
“有眼不識泰山,愿求大名。”
鐘鸞沒有答話,只是起身,拉開酒桌對面的坐頭,請他坐下說話,那人立了半晌,終于動身,倚了滾刀行禮,與鐘鸞對席而坐。
鐘鸞目光盯著那把滾刀,說出一句沒頭腦的話來:
“教頭,這滾刀還使得順手吧!”
林沖疑惑莫名,只含糊了一聲“過得去”,便不再說話。
鐘鸞指著桌下那把滾刀,朝那漢望去,那漢子點點頭,鐘鸞便起身取了那把滾刀在手,上下把玩著。
這便是英雄末路最后的依靠么?
鐘鸞把那刀在手上翻來覆去的看,想到了許多而后鐘鸞深吸了一口氣,棄刀于地,不顧林沖驚異的目光,朝后堂大喊道:
“取槍來!”
不多時,那個原本被鐘鸞叫去喝酒的小頭目,提了一把當下禁軍中很普遍的木質長槍來,鐘鸞接過,雙手遞予那漢,搖著頭道:
“八十萬禁軍槍棒教頭,安能用這破刀行走?!莫不叫天下英雄心寒眼酸!”
聞言那漢此時哪里還把持得住,這些日子以來壓抑的情緒,此時全都爆發出來,只見他早已是熱淚盈眶,渾身顫抖的接過那桿槍,心里想說些什么,卻已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鐘鸞一躬鞠地,道:
“兄長,小弟在此靜候多時了!”
林沖一見,慌忙也朝鐘鸞拜下,兩人對拜良久,都沒起身,最后鐘鸞長嘆了一聲,當先起身,扶起林沖,輕道:“兄長受苦了!”
輕輕地一句話又勾出林沖一肚澀水,他只覺鼻腔發酸,兩行男兒淚頓時又沖破關口再次往外涌出。
鐘鸞請林沖坐下,等他緩了會兒,王倫才道:“兄長莫要傷感,高俅賊子害得你苦,遲早小弟要請他喝一壺,這個仇,我們且緩緩的報!”
林沖聞言,定了定神,伸手揩干眼淚,起身剖白道:
“林某何德何能,卻得寨主貴眼相看!林沖如今走投無路,托了柴大官人面皮,相投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