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袈裟。
斜斬。
真刀。
毫不留情。
生死。
連續幾天,這些詞匯在他腦海里鳴叫,似乎想要喚醒他內心深處的野獸。
今天有雨。
流水沖著碎葉打著旋從行人的腳下淌過去,在冷冽的雨幕中沒誰會有閑情逸致去細數究竟多少螞蟻喪命于鞋底高的洪流,就像鋼筋水泥的叢林下有人處在通天塔頂燈紅酒綠的安樂窩中也絲毫不會在意那些沒能擠上姍姍來遲的公車的社畜。
有些生命注定高貴,有些生命注定無人問津。
異人,明明有著強大到足以輕易凌駕于任何凡人的力量,卻甘愿隱藏在與自己格格不入的人群之中,這是何等的荒謬?刨開皮囊,怕是二者連內在都截然不同吧,明明沒有資質的是大多數人,卻要有著真正才能到人處處收斂鋒芒,這又是什么道理?
也對,猴群之中誕生出第一個會使用棍棒,能夠點燃火焰的人類時,那些猴子恐怕也是這樣害怕的吧。
對,就是這樣……我才是真正的“人類”,余下的,不過是沉湎于現狀,不敢直面進化的“猴子”而已!
“我說老兄。”冷風吹散灰藍色的煙霧,露出一張戲謔的黑人臉龐。“你tmd到底買不買?看你是老客戶才讓你嘗嘗鮮!”
幽暗的環境里只看得清眼前的一張桌子,上面鋪著皺巴的塑料紙,凌亂的反光照耀出對面瑟縮成一團的身影。
“唔……唔……”那身影似乎披著厚重的大衣,卻依然顫抖不停,或許是懼怕黑暗,又或是因為……熟悉但又格外刺激的快感?
“Shit!”黑人見對方沒有反應,一手狠狠摁滅煙蒂,咋舌道,“我tm就知道,什么狗p藝術家,不過是換個冠冕堂皇的身份吸粉的神經病而已,還不是一樣的窮!”
“尊重我們的客人,Dj,這位先生可是老顧客了,為了我們的生意他甚至不惜去借了高利貸呢。”
黑人身后不知何處傳來聲音,窸窸窣窣四面八方不斷有腳步聲,椅子拖動的摩擦聲和低聲嘲笑,但最刺耳的卻是金屬磕碰的沉悶響動。
“我,我可以再借。”
那身影漸漸停止了顫抖,極其沙啞的聲音從桌對面傳來,語氣里滿是懇求和病態,“求你,能不能再便宜點……”
“你tmd說什么?”黑人不怒反笑,“你也嘗過了吧,東西什么樣你自己沒點數?”
“可,我,我……”
“沒錢就別來買啊!說是為了找什么狗p靈感,結果吸了幾年畫出來的東西不還是那個德性?你不會真覺得自己有天賦吧,哈哈我tmd小學五年級的表妹畫出來的涂鴉都能被老師表揚親吻她的臉頰呢!你個廢物到現在都還一事無成吧哈哈哈!”
他肆意地笑著,淚花都涌出來了,大手鼓點似地拍在桌面上,面對這徹底的敗狗,他感到無端的驕傲,擁有流金的生意,擁有火力與力量,擁有團結的家庭!槍支與毒品加上一點點的戲謔就足以構成一個擁有完美人生的家伙,反觀眼前的人,不,他壓根沒資格被稱為人吶哈哈哈哈!
“Monkey……”
那人又開始顫抖了。
“什么?你這混蛋說什么?”
他停下了笑意,抽出腰間的匕首。
區區垃圾也敢挑釁我?在這片黑暗世界里我就是王者!即使是那些高高在上的白皮豬來到這個街區也必須謹言慎行——如果他們還想完整地走出去的話!
“我能請你再說一遍嗎?”
“You,allofyou,m-o-n-k-e-y,mon……”
“m*f*!!”
黑人暴怒揮出刀刃直沖對方的臉頰,他要在敢于挑釁他的人臉上留下永恒的印記!
嚓。
刀……刀在哪?
不,不對,我的,手在哪?
為什么,我說不出話?
我的,下巴……
“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混雜著鮮血穿破黑暗,卻未能在冷冽的雨中走過多遠,這座街巷最深處的房屋之中驟然暴起的槍火也被天際落雷的威勢所彌蓋。
今夜的一切仿佛蒙上了一層更深的紗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