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高遠。
天之下是山。
山如何?
正是:
根盤地角,頂接天心。遠觀磨斷亂云痕,近看平吞明月魄。……錐尖像小,崎峻似峭,懸空似險,削磁如平。千峰競秀,萬壑爭流,瀑布斜飛,藤蘿倒掛。虎嘯時風生谷口,猿啼時月墜山腰。恰似青黛染成千塊玉,碧紗籠罩萬堆煙。
大頂直侵霄漢,果然好座大山!(注1)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龍虎山上無龍虎,有神仙。
活神仙。
石階沿著山勢起伏,自頂下至山坳彎折復而向上似乎無窮盡。
正是于無窮盡中的窮盡處走出兩道修長人影。
右一道,是位西裝革履修身襟懷自在敞開,面如刀刻鼻梁高挺眼若雄獅含光的老者,一頭白發披散著面相英氣逼人,即使年事已高仍腳下生風脊梁正直,崎嶇道路如履平地。他的肩腰之比完美貼合著衣裝曲線頭身比比起T臺模特日韓歐巴也絲毫不落下風,這等姿態莫說想象他年輕時的出眾英姿,只需投出視線便會化作驚鴻一瞥被其氣場氣質深深吸引,誰說年齡差四輩就不能戀愛啦?此乃謬論!
至于左一道嘛,就沒那么世俗了。
神仙多高遠,最好配白衣。
老者正是如此。
白衣白眉白發髻,上身袖袍輕抖如云,下身長褲漆黑如泥土。
他無聲前行,在這片山水福地中閑庭信步,似乎隱隱與天地連接。
老爺子的面容平平無奇,除了和藹也找不出什么貼切的形容,他的身形雖然高大瘦長可有些微駝,精神面貌比之身旁這位也是遠遠不及,垂下的長壽仙眉掩蓋下雙眼更是僅余一線狹長在外,內里不見半點明光,用常人的說法就是沒什么精氣神。
可是要知道。
天下會通天大廈頂層那位隱居多年武藝步入至高境界的布衣老者也是同樣的平平無奇缺少戰意。
“老天師!你這心氣兒我可真是服了!要是換我可受不了他們這一幫子指手畫腳。”
西裝老人邊行邊發牢騷,語氣同脾氣他的話音響亮心情也不甚順暢,面對不止是多年而是相識一個世紀的老友他暢所欲言毫不避諱,“你難道就看不出,他們幾個不想讓張楚嵐進天師府的山門,無非就是沖著炁體源流去的!”
“陸瑾老弟,算了,讓張楚嵐以外人的身份參加繼承人選拔確實不合規矩,大伙頗有微詞也正常……”
白袍老人神情淡泊聲音平靜,明明身為當事人之一反應卻與身旁這位性格豪快嫉惡如仇的陸瑾截然相反,作為這片山水名義上的主人,一位活過一百多個年頭的修行者,中華道教正一派的領袖,龍虎山天師府的第六十五代天師,他張之維見過這許多也經歷過這許多,于細枝末節并不在意。
“哎,我不懂,你要保張楚嵐,光明正大把他收進門下便好,那些人一點辦法也沒有,為什么偏偏要他公開繼承天師之位?真是的,荒唐……”陸瑾一句一言或疑問或意外皆是圍繞老天師先前抉擇,仿佛鐵了心要扳正老友心態,“為了所謂公平那些人逼著你把選拔對象擴大到整個異人界,到時候他們派出各自弟子組成聯盟聯合淘汰張楚嵐一人那是輕而易舉!只要他落選那些人就能繼續針對他,他們就算贏了!”
“呵呵,就算真如你所說,又能如何呢?如今已經廣召天下,年輕人們都躍躍欲試了,怎能臨陣反悔?”老天師一笑置之,“至于為什么這樣做,抱歉啊陸老弟,老夫實在是沒法告知,那張楚嵐嘛……隨緣吧,看他造化咯。”
眼看著話題到此為止,陸瑾的臉上卻又露出狡黠笑容,“您心大我服氣,但就這么任憑事情發展下去肯定如不了老天師的愿,您能忍,我可看不得那幾個家伙得逞的嘴臉。”
老天師聽出他話中深意,但也只是表面埋怨:“唉,老陸啊,你號稱一生無暇,當今的異人界老夫最欣賞你,可你哪哪都好就是這個脾氣……一百多歲了,看開點嘛。”
“嘿,都說了我沒您那么大涵養,”陸瑾見老天師反應平靜憑多年默契霎時明了他已默許,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濃:“他們覺得只要組成聯盟人多勢眾其他的孩子們勢單力薄討不到好處就會松懈?”
二人步子停滯,悠長板石路終于見了盡頭。
“我來給他們找點小麻煩!”
他們齊齊踏入正前方密林掩映的古樸涼亭,內里早有幾人靜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