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珂,你當真是活夠了!”
清冷到極致,仿佛不帶有任何感情摻雜其中的嗓音落下后,葉胤緩緩抬起右手臂膀,手心朝上呈托舉狀,與之同時的是葉胤身后那輪原先還有些若隱若現的星辰,此刻竟然瞬間爆發出足以貫徹黑夜的光亮,敢于日月爭輝的光亮!
四散而溢!
不過就在那些亮光即將四散到更廣處的時候,街道上的最遠處,也是最靠近福祿街入口的一位裘衣老人,緩緩轉過身,目光如炬。
那一瞬間的所有光亮,仿佛都在老人的一視之后,統統退縮回了葉家家主身后的星辰法寶中,旋即黯淡下數倍,光亮不再。
自邱府宅院里走出之后就一直弓著腰看著小鎮鎮門處喧囂的老人,自身后鄭家老祖和葉家家主摩擦出火花以來都熟視無睹的老人,如今是第一次轉過身來,瞇著眼睛,依舊是雙手籠袖的姿態,儼然一位人畜無害的富家翁。
勢同水火的兩人,此刻有如蜂芒在背,春寒煞人!
不再爆發爭斗的兩家老祖,都是不約而同地半側了身子,將目光從遠處老人的視線中微妙挪開,不敢與之對視。
“打不過你打不過你,怕了你行了吧”
那位長眉白須的鄭家老祖,在躲避的同時仍不忘嘟囔上幾句,好一副無拘無束的老頑童模樣。
遠處的那位裘衣老人,仿佛大戰落幕后的無限欣慰,輕輕點了點頭后,慢慢悠悠地轉過身去。
下一刻,此方天地的萬千真氣混亂逃竄,像是一位被人掐住脖頸的少年,掙脫之后的大口呼吸,又好似被人隨手拘禁的林間小鹿,第一次逃出樊籠時的嘶鳴。
極為不易!
并非在街上的眾多老祖皆是這般不對付,無非是鄭家一脈與葉家一脈本就有世仇在先。
對于小輩們來說,多些摩擦和爭斗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了,不過對于兩位先前出手的老祖來說,在沒有一擊必中的前提下,是不會下了要打生打死的念頭的,不敢也不能。
即便是剛才的葉家家主喚出了本命法寶,也依舊只會是鬧出些動靜的小打小鬧。
當然,這等無傷大雅的摩擦,對于他們這類修道百年的“老妖怪”來說是一個意思,對于小鎮另外一批人來說又是換了個意思。
不然的話,那位早就無欲無求,唯一惦念自家孫女的老人,也就不會出手制止!
兩位出手即試探的老祖宗,不過都旨在試探對方的境界修為,以及向周圍作壁上觀,隔岸觀火的眾多老祖們流露出一個不經意間的消息。
修為未退,氣血未衰,尚能食飯!
一層象征了仙人玄之又玄的“璞玉渾金”門檻,是困擾了這群人中但并不包括遠處裘衣老人的攔路虎,以至于修道百年來仍舊難以邁出那一步。
那一步至關重要,甚至稱之為修士極盡升華的登天一步,也是絲毫不為過!
礙于遠處裘衣老人的威懾,長眉老祖有些收斂,不去管那正對他冷眼旁觀的葉家老祖葉胤,反而是選擇拉過臉,將目光掃向了右側的銀發老嫗。
扯了扯沙啞嗓子的長眉老人,目光炯炯,同裘衣老人共視一處。
“師妹,你說這次是真的還是假的?”
老人目不轉睛,好似稀松平常的隨口一問。
銀發老嫗肅穆神色,深吸一口氣,用下巴指了指立在遠處的裘衣老人,一字一句認真回答道,
“他.在了......你要的答案不就有了?”
銀發老嫗口中的他,是那位早就突破仙人門檻,跨越登仙龍門,鑄就璞玉肉身的裘衣老人,更是在學塾里那位已無生志的讀書人沒來之前,最名正言順的主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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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畔迎著春風,逐漸起了波瀾,泛了漣漪。
不遠處,有一座學塾,獨自感受著昏沉。
在學塾的窗邊,由一位先生支起門戶,并擺上一副品相極佳的棋盤。
水晶棋枰,白玉黑瑪瑙,各為黑白子。
透過窗戶,可以見到對弈的雙方,一位是小鎮學塾的吳先生,另一位則是福祿街邱家的小姐邱學儒,又或者說,那是一位遠古女修士的今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