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路過前邊一條巷弄時,有戶人家門扉兒一開,一位風騷的小婦人把那水汪汪的一雙大眼睛向徐震身上一丟,呶了個嘴兒,返身便進了房,門兒卻半掩著留給了他。
徐捕快便搓了搓手,向揮蒼蠅似的向他揮揮手,便一臉淫笑地跟了上去,那一溜小步伐邁的,就跟街口躡著條母狗鉆進巷子的大黃似的,雖然肥胖,卻像踩在棉花里一般的輕柔。
徐捕快連句交代都沒有,就一頭鉆進了房去。楊瀚初時還以為那是他的渾家,琢磨要不要進去跟嫂子打個招呼。及至聽見房內淫聲浪語響起,這才后知后覺地醒悟過來,敢情這是個半掩門兒的窯姐,徐捕快的老相好。
楊瀚可沒有聽墻根兒的習慣,便獨自上街巡視去了。
楊瀚并沒什么大志向,原先是建康府桃葉渡街道司的人,后來又做了三天的李府家丁,現在做了臨安府的捕快,雖說并不是正式的,只是個幫閑,比他原來的境遇也是只好不差,他是可以就此安頓下來,在這富庶之地娶妻生子,安度一生的。
至于說建康府對他的緝捕,最多一年半載,便永遠成為過去了,也不用擔心。但是,他過不了自己心中那道坎兒,悠歌小娘子死了,一個十六七歲的花季少女,死了,死得那么慘!
就在死前,他們還一起在屋檐下避雨,姑娘還說要幫他洗衣服,他還在調笑揩人家姑娘的油。一轉眼,她就死了,死無全尸。而他,卻在緊要關頭,因為頭一次看到如此可怖的一幕,受驚過度,昏厥過去,沒能予以一點救助。
他的心結,難解。
雖是只相識三天的朋友,但他覺得有愧于悠歌。所以,他沒有因為身負嫌犯之名而隱姓埋名逃之夭夭,他追到杭州來了。自從發現那個怪物的法術對他無效,楊瀚更是膽氣頓壯,他要利用捕快這個身份的便利,找出那個鬼面人,還悠歌姑娘一個公道!
楊瀚這還是頭一次認真打量這座都城級別的城市,一路走來,諸多的新奇。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前方一位公子身上。這位公子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穿著一身素色的綾羅,應該是極名貴的面料,走動起來,律動如水,陽光下衣料有隱隱的光澤閃爍,角度合適的時候,還能看出面料中有隱隱的銅錢紋。
年輕人長得瘦削一些,卻不難看,眉眼之間,充滿著年輕人的朝氣。他的頸上掛了件金光閃閃的東西,楊瀚一開始還以為是一把銅鎖,見他走近了才發現,居然是一把小算盤,一把金色的小算盤,用金鏈兒掛在頸間。
年輕人走動時,那金算盤在胸前一跳一跳的,有時動作大一些,那純金的算盤珠兒也會上下跳躍幾下,發出滴嗒的清脆響聲。
這時候,楊瀚眼見一個老蒼頭兒一提袍袂,一溜小碎步地向那年輕人跑過去,到了他身前兩步遠突然停住,“哎呀”一聲驚呼,就用慢動作般的摔倒動作緩緩倒了下去。
“耶?”年輕人很好奇,彎腰去扶老蒼頭:“老人家,你怎么了,可是哪兒不舒……”
年輕人這一彎腰,胸前的金算盤就垂直耷拉下來,老蒼頭突然雙眼一睜,五指箕張,如蒼鷹搏兔,一把攫住他的金算盤,放聲大叫起來:“撞人啦,我被人撞啦,可憐我老人家偌大年紀,哎喲,我骨頭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