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回花下坐吹簫,
銀漢紅墻入望遙。
似此星辰非昨夜,
為誰風露立中宵。
這一夜,無數人無眠。
憶祖山周圍四十七寨,百姓們還處在過年的喜悅當中。
美酒、佳肴、吉利話兒,對新一年的憧憬與希望……
說不完的話兒,伴著那推杯換盞,笑語歡聲,還在街上孩子們燒爆竹的聲音,無盡的夜色,似也變得溫柔可人起來。
站錯隊的部落首領們被拘在一座空蕩蕩的大殿里,沒有被褥,沒有火盆兒,大家要么擠在一起御寒,就像一群搖搖擺擺的企鵝,擠在外邊的晃動著身子,總想擠進里邊去。
也有在空蕩蕩的大殿里一圈圈遛達來去的,以活動來驅除透骨的寒氣。
白天的那一場殺戮嚇壞了他們,大殿上干凈利落地殺了那么多人,聽說外邊千層階上,足足殺了幾千人,一共死了上萬人,這一夜,新添上萬厲鬼,那般可怖……
他們不知道大王打算如何處置他們,惶惶不可終日中,他們或許懊悔,或許憤恨,但一切的情緒,最終都于徹骨的寒冷中化成了深深的恐懼……
幸運地站在大王一邊的部落首領們,有著暖烘烘的客居,有豐盛的酒菜,但他們也無心于此。很多人都在互相走動,借著過節拜年的機會,商討著今后的行止、態度。
他們站對了,但是,大王所表現出來的,與他們所設想的不同。在他們的預期中,應該是以徐氏為代表的一批權貴垮臺,空出來的位子,由他們填補上去。
整個架構沒什么變化,只是其中幾根支柱,換了而已。
可現在,大王顯然是想做最大的那根柱子、最粗的那條大腿……
但也有人,一回客居就告訴親隨,任何人來都不見。
這些人更有狐性兒,多疑謹慎,情形已然如此,至少在憶祖山上時,他不想與任何人走動,以防有大王耳目看見。
他寧愿關起門來自己琢磨,饒是如此,也是越想越深,越想越怕,燭芯也不知剪了幾回,燭花也不知炸了幾次,燭淚堆壘在青銅的燈座上,仿佛凝固的一塊美玉,他仍未眠。
小談和唐詩睡在一張榻上。
小時候,她們經常睡在同一張榻上,一邊小談,一邊小菜,中間是唐詩。
三個人嘻哈打鬧,經常是嬤嬤沉著臉,提著燈,跟傳說中的老巫般出現時,她們才摒住呼吸、閉上眼睛,藏在被窩里假睡。
而今夜,只有她倆,唐詩要求的。
初時,有些許的不自在,但很快,被窩兒暖烘烘的舒坦起來,二人稍顯僵硬的身子和那稍顯生疏的心,便柔軟溫和了下來。
兩個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對方多多少少地知道了些什么,但兩個人都很微妙地避免再去談論那些事情,該不言的,便在不言之中,于是,二人的親近,便恢復了往昔的七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