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美婦人嚷道:“還有何人?可不就是府上這些勢利小人!姐姐啊,妹妹和鐘兒……”
那美婦人語速極快,噼嚦啪啦地便控訴起來,她口才也好,挾槍帶棒、含沙射影的,連胡可兒也損了一番。只是說的含蓄,你真要挑她毛病,她大可說你只是多心。
胡可兒聽得暗暗冷笑,也不言語。
原來,這美婦人姓崔,名鸝,是洪林的側室之一。洪林除了正妻胡氏,還有五房側室,后來稱帝后,又納了妃嬪約三十余人充斥后宮。
這些妻妾中,洪林最寵的倒也不是眼前這個美婦人,而是去年新納的一個年方十四的少女。
不過,洪林如今只有兩個兒子,一個五歲,一個才一歲,一歲那個是稱帝前后新納的側室,五歲那個就是這個婦人崔鸝所生。
因是長子,所以這崔鸝倒也受寵。
洪林死于大雍城下,大澤這邊倉惶推立新王,便是這崔鸝之子。
母憑子貴,這崔鸝便一躍而起,地位僅次于胡可兒半籌,而且由于她的親生兒子是皇帝,實際上的權威,甚至還在胡可兒這個正牌太后之上。
若不是胡家乃大風部落中勢力近次于洪家,娘家的勢力太大,她早登鼻子上臉,踩到胡可兒頭上去了。
趙恒稱帝后,雖然對洪、胡兩家嚴密監視,施行軟禁,可是為了避免貽人口實,也是為了安撫大風部落,在諸般待遇上,自然是一切如舊,尤其是對這前朝小皇帝。
可如今自然不同了,洪家尤其忌憚瀚王,畢竟當初稱帝造反的是他們家的人。再加上胡可兒被封為太守,他們也要靠胡可兒庇護,沒人敢挑三揀四。
可這崔鸝待遇一差,心理就不平衡了,偏生她又認不清形勢,今兒借題發作,便鬧到這兒來了。
胡可兒倒沒特意難為過她,但是自然也不會對她母子特別的關照。家中形勢變化如此,那些做下人的哪有不看人下菜碟的,胡可兒也相信,那些下人對這崔鸝母子,必然不如以前恭敬,待遇上怕也有意無意地差了許多。
只是,那就由得她來囂張?自已現在看著風光,可危機感何曾消失過?
伴君如伴虎啊!
她現在都不清楚,楊瀚的慷慨大方究系出于真心,還是迫于形勢,急于安撫大澤,對她施的緩兵之計。
她一直擔心來日形勢穩定之后,楊瀚依然要不動聲色地鏟除他們洪、胡兩家。
偏生這無腦的婦人,居然還為了她那房里少給了二斤牛肉、少撥了一捆蠟燭,少差了兩個傭人就在這里撒潑!
胡可兒哪能給她好臉色,聽她哭鬧著,胡可兒仍是淡定地吃著早餐,等她哭鬧完了,胡可兒也吃罷了早餐,便把筷子輕輕一擱,冷冷地道:“你覺得,今日待遇不如往昔了?你該慶幸,如今還有這樣太平安樂的生活!”
崔鸝一呆,錯愕地看向胡可兒。
胡可兒道:“你當我家,還是當初局面?刀,就懸在我們頭上,還不知道會不會落下來呢!我在這里,殫精竭慮,效忠瀚王,只為挪走懸在咱們頭上的那口刀,你還為了一些吃用在這里吵鬧,真不知一個死字怎么寫!”
崔鸝打了個哆嗦,胡可兒這句話聲量不高,可威儀自現,她忽然之間就像被戳破了的魚膘子,癟了。
胡可兒用森然的眼神向她一掃,冷冷地道:“回去!安分守己,莫再惹事!”
旁邊的下人此時看向崔鸝,神色都有些不善。
崔鸝心中生怯,囁嚅了兩下,終是不敢再說什么,只好把手撒在兒子身上,用力攥緊了兒子的手腕,也不管他呼痛,氣呼呼地轉身就走。
崔鸝走到門前,心中終是不甘如此示弱,忽然回過身,硬著聲音道:“前日,我娘傳來口訊兒,說道身體有些不適。妹妹想回娘家看看。”
洪林后期所納妾室唯重美色,早期所娶的幾個側室倒是更注意對維護自已權威的好處,所以幾個妾室也都是小有勢力的家族。
胡可兒正在喝茶嗽口,聞言眼皮都不撩,只是淡淡地道:“去吧,記得回了娘家,仍須安分守己。若是惹出事來,我也保不了你,我也……不會保你!”
崔鸝咬了咬牙,帶著一腔恨意,轉身揚長而去。
院中垂手侍候的幾人中,有一個青衣長臉的,悄悄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崔鸝拖著哇哇呼痛的兒子憤然離去的背影,心中暗忖道:“看這樣子,說不定崔家可為陛下所用,這個消息,我得盡快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