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動日夜兼程。
其實忘川水寨距劍南關并不遠,只是山路難行,待他趕到劍南關時,已是三天之后。
天降小雨,青石的上山小路淋得油亮油亮的。
由于劍南關也在此前的山火范圍之內,此時山上光禿禿的,各處俱是黑色的燃燒之后的灰燼。從山上汩汩向下的雨水,都是黑色的。
因此,被沖洗出了本色的青石小徑,特別的賞心悅目。
但是,當他站到雄峻不可攀的劍南關下時,心一下子就涼了。
關城之上,高懸一面大旗,上面是一個斗大的“高”字。
能成為林仁全的心腹,又豈只是忠心可靠那么簡單,林動也是非常機警的一個人。
文傲才是此關鎮守大帥,為何那帥旗之上卻是一個“高”字?
“什么人?”
城關之上,已經有人看到了一身便裝,身披蓑衣的林動,立時有箭矢對準了城下。
“哦!我,我是往雞冠坳探親的百姓,各位軍爺,這城關已經封了么?”
城頭高聲回道:“當然沒有封,只是今日有雨,罕有行人來往,我等懶得開門。你且等著。”
片刻功夫,一架轆轆搖的藤筐從城關上順了下來。
這是常事,那關門沉重的門框,需要至少六個健壯的軍士合力抬起,如果只是一兩個人出關入關,還不如用這個方便。
林動此時如果說不過關了,勢必惹人生疑。幸好他說的是去雞冠坳探親,那地方并不遠,過去后熬上兩天,再回來便是,這要說的是錦繡城,那林仁全那邊,只怕就很長時間收不到他的消息了。
林動到了城下,彎腰坐進藤筐,藤筐搖搖晃晃地升起。
林動坐在筐中,一顆心也似那身子似的晃晃悠悠,心中忽然想到:“還是三叔機敏啊,事先便叫我傳口信,連一紙半字都不給我,莫非三叔已經猜到這種可能?”
林動被拉上城頭,守卒問了問他對雞冠坳的了解,這些守卒多是世代居住于這左近的民壯應征入伍,對地理很熟悉,但林動對這一帶同樣熟悉,答得毫無破綻。
那些人又驗了他的身份過所,林動這假過所是官方偽造的,自然也沒有破綻。林動這才被放下城頭。
一路下了城頭,林動就知道,壞了,這劍南關,已經換了主人。
這城關承平已久,城中也有軍屬百姓,從事百業營生,他這一路行去,卻見大家神色與往昔全不相同,竊竊私語者、交頭接耳者,神色或戚然或嘲諷、或憤懣或痛心,不一而足。
林動進了一家小飯館,要了兩個小菜,一角燒酒,菜飯尚未用完,就得到了準確消息,文傲大將軍欺君罔上,縱子為惡在先,縱將行兇在后,已被廢黜軍職,遞解進京問罪。
如今,執掌這劍南關帥印的,是當朝大司農高英杰。
高大人一個管農事的大臣,搖身一變,竟成了鎮守這南孟北大門的主帥。
這劍南關素有禁宮之鑰的美譽,意思是一旦過了此關,便是一馬平川,再無天險可守,此等要地,交予一個文臣?
忘川河那邊,可是有一個據說身高過丈,眼似銅鈴、嗜食小兒心臟,每日必御十女,有古之惡來之稱的楊瀚楊大王虎視眈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