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記錄,這樣的攻城戰是極其無聊的,沒有什么奇巧的戰術,也沒有什么詭詐的陰謀,奧斯曼人依據壕溝與工事逐步向著卡姆尼可的城墻進發,而沃邦筑造的棱堡從兩側與前方給予他們打擊——大維齊爾艾哈邁德在建造了三十輛攻城車的時候還要繼續,人們還有非議,現在他們都閉嘴了,因為加設在城墻與棱堡上的火炮只需要兩到三發炮彈就能打廢一部攻城車。
奧斯曼人的火炮也在轟鳴著,但它們不但在數量上無法與聯軍的相比,質量也是如此,沃邦的棱堡采用了奧斯曼人之前看到的那種水泥磚,里面混雜著鐵渣,價格昂貴但物有所值,而且它們的底座都是夯實的泥土,奧斯曼人也有采取以往的手段,挖掘壕溝直到城墻底部,這樣火炮的重量,后坐力與城墻本身的重量就會讓所在的地面塌陷。
但這種手段沃邦在佛蘭德爾就用過,火炮有射擊角度,但榴彈投擲手卻沒有,為了這場戰役,考慮到將要面對的敵人數量,路易十四甚至沒有讓工廠制造更多的金屬榴彈——這種東西殺傷力大,波及范圍可觀,但制造速度太慢了,無法滿足這場戰役與國王的需要,所以到了后期,人們就將火藥加上石子塞到小酒桶里填滿,塞上引信,那種小酒桶是波爾多人用來裝葡萄酒的,容量只有一升,比原先的瓦罐還要輕一些,問題是不耐儲存,只是在這里,這個問題就不是問題了。
擲彈手將這些火藥桶朝著牛皮覆蓋的壕溝扔過去,有時候不那么準,只落在壕溝一側,或是沒能擊破牛皮和下面的木板,但里面的人一樣會被震到口鼻耳朵流血,心臟破裂而死,這些人很快被拖了出來,換上另外一批工兵。
攻城塔一樣在倒下,里面的人也不免從里面墜落,或是被沉重的塔身碾壓,還有那些如同螞蟻一般瘋狂地向前,向前,不斷向前的阿扎普,他們就像是無窮無盡的,即便是在城墻下累積起如同山丘般的尸骸也毫不在意。
這樣的戰斗一直持續到黃昏,無論是奧斯曼人還是聯軍都換了好幾批,只不過前者的被輪換者大概沒法回去帳篷了,后者還能回到營地吃喝休息,受傷的人也能得到妥善的照顧——幾次下來,傷兵們都知道,那些懸掛著白色、藍色與紅色,但都統一繡著金百合的旗幟的地方就是醫院。
在醫院這個概念還未普及的時候,在這里建起醫院的人除了路易十四就沒有別人了。西班牙的將領胡安.帕蒂尼奧在被新涂刷了白堊,撒了藥草的宅邸里行走的時候,眉頭都沒有解開過,在這里的可不止有法國人的傷員,因為按照協議,法國人在守住了盧布爾雅那一周之后,接下來就要由三位選帝侯的軍隊面對奧斯曼人,勃蘭登堡-普魯士大公早就在和路易十四眉來眼去,薩克森與巴伐利亞雖然站在哈布斯堡這邊,但立場也并不那么堅定,他們的士兵一樣被送到這里之后,口中除了感謝上帝就是感謝法國的國王,這樣的情緒對他們將來的計劃十分不利。
但他能夠阻止嗎?別說是這些來自于神圣羅馬帝國諸侯麾下的士兵,就算是西班牙人的士兵,要他們離開干凈整齊的屋子,簡陋但暖和的床鋪,有效的藥草和虔誠的修士,讓他們回到營地里去發熱,去shenyin,去哀叫著等死,胡安.帕蒂尼奧會第一時間被嘩變的士兵撕得粉碎,丟到熊熊燃燒的篝火里。
他站在一個房間的窗外往里面看,里面燃燒著一根粗壯的蠟燭,每個士兵都在興奮地低聲呼喊,因為修士正在小心地起開一聽玻璃罐頭——這聽罐頭甚至不是牛肉,豬肉或是土豆,從在燭光下晃動的透明汁水來看,應該是某種水果罐頭,啊,他看見了,修士將罐頭里的東西全都倒進一個白色的大瓷碗里,那是柑橘,柑橘并不是什么非常稀奇的東西,但胡安知道,法國人的水果罐頭為了保證不輕易腐爛,往里面加了大量的糖。
這樣的耗費也只有在佛蘭德爾種植甜菜,在馬提尼克等地種植甘蔗的法國國王能夠應付得了了,當然,他的罐頭也賣出了一個很高的價錢,不管怎么說,它的形狀與顏色很美,吃起來又比蜂蜜更甜美,就連對路易十四恨之入骨的利奧波德一世都要在早餐和晚餐,召開宴會的時候加上這么一道點心,更別說是別人了。
胡安.帕蒂尼奧作為西班牙的新貴,不但為自己的妻女買過,也為西班牙的王太后與國王卡洛斯二世買過,他知道這個價錢,也知道法國國王此次攜帶了不少這種幾乎可以用來賞賜的罐頭,波蘭國王路德維希一世這里就有三馬車,聯軍的其他將領也領受到了這份恩惠,胡安的房間里就有這么一箱,但水果罐頭確實是最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