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昂首,發出邀請。
這里只有我一人可以炫耀。
(完)
琥珀之代價(時間系列)
1850,梵蒂岡。
這國中之國,仿佛滿目都是黃金與花朵。
巨大的華蓋,螺旋形描金銅柱,波紋起伏的吊飾,葡萄枝和桂枝枝葉間攀援著的無數小天使,鮮豔精致的鑲嵌畫和玻璃窗,即便是教堂大廳的穹窿屋頂下行走,黑衣白裳的虔誠人物們,也無不隱約帶著一絲豔色……
門口那雙小魚粼粼一響。
進來的客人是個少女,身披五色破舊衣衫,細瘦如蘆葦,小小面孔上戴一副半透明墨鏡,詭異得緊。
不像我店中客人。
不過要待看見她身後人物,我才真正地蹙起眉來。
那是個溫文儒雅,面容秀麗的白衣先生。
他一進來,便不禁四處一望,似乎正在奇怪店堂中居然沒有溫度無端端上升若干度,投下無源之光,且有奇特芳香繚繞之類特殊狀況發生。
我“嗤”地笑一聲。
他不再關心這間店堂,扶著少女慢慢地走到我面前。
“我在找一枚琥珀。”
聲音亦十分柔和動人。
“世界上琥珀多如沙礫,你找那一枚?”
“六千萬年前,活封了一只金斑蝶,大如人類眼睛。”
我嗯一聲。
琥珀,原本不過是遠古松科松屬植物的樹脂,偶然間埋藏於地層,經過漫長歲月的演變便形成化石。透明似水晶,光亮如珍珠,色澤美麗似瑪瑙。若是有蟲子在此之前恰好溶入粘稠的松脂,無法脫身,就伴隨松脂一齊埋入地層,最後又一同變成化石。在千秋萬代之後從地下開采出琥珀,有時還可在透明的晶體中看到昆蟲苦苦掙扎的形象。
不過我擁有的這枚又有大不同。
晶瑩金黃的松香,六千萬年內裹住這只微型蛺蝶,它觸須細弱,肉眼幾乎不可見,翅膀略有破損,腹部干癟,但是依然在以一個極其微小的角度反復彈動身軀。
它依舊活著。
“就是它。”
他輕輕點頭。
我伸指按住這只琥珀。
“一億英鎊。”
他嘆息一聲。
“你本無需人類財富,時間。”
“那與你無關。”
我意欲收起琥珀,卻被少女阻擋。
近距離看她,才發覺墨鏡下竟是一雙由12000─17000個小眼組成的晶亮復眼。
她與它,原來就是同族。
“她尋它六千萬年,請慈悲……時間。”
白衣先生作出哀求姿態。
“不要與我討價還價,一億對你來說不是難事,且不論你那位顯赫的頂頭上司,就是你,只要走出這道門,顯一顯真身現一現靈光,自然有無數信徒上來捐助。”
“我們戒律森嚴……”
“那與我無關。”
我冷冷道。
“我最恨口燦蓮花,卻只做做表面功夫之人……想以堂皇冠冕的理由白白獲取我手中珠寶,那是徒勞。”
“時間……”
看他與她還想羅嗦,我露出可怕笑容,手指微動間,已將他們狠狠踢出店堂。
這番交道令我感覺疲累,睡足了一日一夜才出房間。
未想那個白衣先生正紋絲不動坐在門邊的洛克可扶手椅上等待。
“我知道你這里可以物以物。”
他不等我下逐客令,搶先說話。
“看你有什麼?”
我懶懶地回應他。
“你一定會喜歡。”
他眼神十分堅定自信。
“好。”
我一探手,取過琥珀來。
才要交給他,他搖頭。
“還要先請時間你釋放它。”
我呸。
罷罷罷,就算是售後服務好了。
瞬息間,琥珀已在我手中狹窄范圍內回返六千萬年時光,逐漸明亮,柔軟,液化,緩緩向上升起,它體內的囚徒乘隙奮力飛起,自由地翩遷在我的店堂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