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斯曼土耳其距離瑞典很遠,但自從路易十四擊敗了奧斯曼人二十五萬大軍后凱旋歸來,士兵和軍官們帶回了大量的繳獲與贖金,這里面有不少珠寶和裝飾品,一時間,這種極富于異國情調的優美風格竟然在藝術家與貴族們的推動下風行起來——藝術家們是喜新厭舊,而出入凡爾賽的貴夫人,如果沒在身上佩戴一兩件土耳其風格的珠寶,那就是在說自己既不得丈夫的尊敬,也不受男士們的青睞,要么就是她的丈夫與愛人都是無用之輩,沒法給她謀來一件具備特殊意義的珠寶。
在這些珠寶中,最多的就是“魔鬼之眼”,奧斯曼土耳其認為,這種藍色的眼珠形狀的珠寶能夠保佑他們不受魔鬼侵害,法國人對土耳其人來說就算是魔鬼,不過這一點也不影響魔鬼們興高采烈地把它們戴在胸前。
這種風尚很快就從巴黎與凡爾賽流傳到歐羅巴各地,瑞典也不例外,公爵夫人也戴著一枚魔鬼之眼的胸針,但它既不是戰利品,也不是凡爾賽或是巴黎的工匠打造的,只是斯德哥爾摩工匠拙劣的仿造品——事實上也不那么粗糙,但公爵夫人不由自主地就微微拱起了脊背,似乎這樣就能將肩膀上的胸針藏起來。
“請稍候。夫人。”她和氣地說:“大公主很快就能換好了。”
她用的是瑞典語,就純熟度來說,閉上眼睛,你會以為是個斯德哥爾摩的貴女在說話,公爵夫人不甘心地蠕動著嘴唇,仿佛還要說些什么,但大郡主已經轉過身去,向侍女們發號施令——她換成了法語,公爵夫人學過法語,但在這樣的語速中她……聽不太明白,在無從知道這些法國人還想要做什么的情況下,她猶豫了。
她是瑞典女官中身份最高的人,她不說話,因為踩踏在柔軟昂貴的河貍皮上,不由自主地僵硬了身體的瑞典侍女,更是無奈——法國貴女身上的珠寶和皮毛簡直能夠與瑞典王太后相比,而且不是一個兩個,而是整整十二個!她們一把端過瑞典侍女捧著的衣服和珠寶時,沒人能夠反抗。
也就是她猶豫的幾分鐘里,大公主已經在快手快腳的侍女協助下,換好了衣服。
這種用普通人的眼光看來實在是難以理解的交接儀式,用現代的心理學來分析,也就是一種類似于摧毀式的心理攻擊,有多少公主因為必須忍受這樣的羞辱,而在儀式結束后就立即昏厥或是痛哭不止——這時候她甚至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只有丈夫國家的女官與侍女,她不得不依靠她們,接受她們的撫慰或是管教,這種情緒一直會被她帶到宮廷里,一直忍受到誕下繼承人,甚至會延續到她閉上眼睛,去見了上帝。
路易十四的大公主可能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沒有在離開故國的時候,在送行的人群前沒有哀慟欲絕,痛哭流涕的公主,她表現的很堅強,這種堅強不能說是她獨有的,頑強的公主也不是沒有,但絕對沒有一個公主有著路易十四這樣的父親,他不僅僅在言語上,也在行動上支持大公主的獨立,讓她得以保有一個法蘭西公主的尊嚴。
她在告別父親之后,雖然穿戴著瑞典人的衣服,戴著瑞典人的珠寶,卻始終高昂著頭,她對以公爵夫人為首的女官十分冷淡,倒是對使臣相對的溫和,不是她對這位公爵夫人有什么意見,只是從王太后,與王后這里知道,一般而言,前來迎接公主的使團中的男性多半都是國王的親信,女士們則多半是王太后或是有權勢的貴族與大臣的妻子,她們一開始就是懷抱著挾制新王后的想法而來的,為了這個,大公主就不能允許她們繼續留在她身邊。
那位公爵夫人不是沒有打過乘著大公主不熟悉瑞典國內的情況,獨身一人孤立無援的時候,乘機完成王太后交付的任務的,但只不過第二天,她在服侍大公主起身的時候——這時候的瑞典還是春寒料峭的時候,大公主身上只穿著柔軟的寢衣——她要求大公主先從床上起來,站在地上,脫掉寢衣,好讓她們給她穿上長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