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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我已經嘗試過一次婚姻了。”伊娃這樣對大郡主說:“我曾幻想過愛情與婚姻的甜蜜,但,您知道的,就像是一個孩子,在吃到她心心念念的東西時,卻失望地發現它沒那么美好。”
“那是因為您不幸地遇到了一個無恥的奸細。”大郡主說。
“也不全是,”伊娃用腳尖點著地面:“我之所以選擇了他,是因為我想要試試與母親,祖母甚至曾祖母不同的生活,她們的丈夫都是私掠船船主,他們一離開家,就是好幾個月,甚至一兩年,幾年的也有,他們沒有回來的時候,就像是死了,回來的時候,在我的印象中,帶著濕漉漉的咸味衣服,還有拂之不去的血腥氣味,就是全部的他們了。”
“所以,”她接著說道:“我在看見‘杰克’的時候,當然,我知道他是個英國人,也知道他已經離開了軍隊,在我們的村子附近以養羊與照料田地為生,那時候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農夫,我就想,也許我可以成為一個農夫的妻子,因為我身邊的男孩不是船員,就是軍人。”
“我正在試著理解,”大郡主說:“您是說您并不是真正地愛他是嗎?”
“怎么可能呢,就算是農夫,敦刻爾克周圍也有很多農夫呢,他又是一個英國人,”伊娃微笑著說道:“我是懷著一顆滾熱的心與他結婚的,他告訴我說,他希望有個平靜的后半生,與我有很多孩子,安葬在敦刻爾克的土地上,那時候我是信了的。”
大郡主握住了她的手,伊娃看向她:“謝謝,”她說:“但不用安慰我,看我的眼睛,殿下,在他想要殺死我的時候,我的憤怒就超過我對他的愛,等知道他是個奸細,我對他的憎恨就越過了一個母親的天性,”她拉著大郡主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眼睛中射出炯炯的光彩:“他還以為用貴族的姓氏和財產可以讓我留下孩子,但他錯了,仇敵的孩子也是我的仇敵,我怎么會讓他吃著我的血長大呢?哪怕是違背了教會法,我也一樣要切割掉所有與他有關的東西——在愛情中滋生出來的痛苦與憎恨也許辦不到,但從我的血脈與家族中滋生出來的厭惡可以做到。”
她的父親,祖父,身邊的許多人都是私掠船船長和船員,在大海上,私掠船就是海盜船,而作為海盜的始祖,英國人和法國人從來就是死對頭,如果‘杰克’只是一個新模范軍的退役士兵,只是一個農夫,伊娃還不會決絕到那個程度,但正因為他喊出了自己的身份,他的孩子也沒有可能繼續活下去。
“但那也是你的孩子。”大郡主忍不住問道。
“正因為是我的孩子,殿下,孩子是母親的財產,”伊娃冷酷地說,她也知道大郡主有可能與西班牙人的國王締結婚約,作為敦刻爾克人,她也是不贊成的,但這其中涉及到太多東西了,她不是一個聰明人,但也不笨,知道這些東西還不是她能觸及的,“而且,”她還是忍不住說:“如果我留下了孩子,我也絕對不會讓他知道他的身世,與他的父親有一絲一毫的關聯,孩子應該屬于母親,因為他是從我們的身體里脫離的。”她靠近大郡主,對這個對她一直十分關心與愛護的貴女,伊娃覺得自己可以多說一兩句:“任何一個男人都能成為孩子的父親,但他們的母親永遠只有我們。”
說完這句話,她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可以感覺到大郡主的手握緊了,“但在這里,我還是要求圣母瑪利亞保佑我們,殿下,希望我們依然可以保有做出選擇的權力。”
“愿圣母瑪利亞保佑我們。”大郡主說。
“如果,”伊娃突然更靠近了一點,幾乎要到失禮的程度的那種,她俯在大郡主的耳邊說道:“如果事情真向我們不想看到的發展了,殿下,我愿意和你一起離開法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