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奧德里克神情變幻,與阿蒙相比,這位親王殿下偏于穩重,敏銳不足,但只要有人向他指出,他也不會繼續遮住眼睛。
“就算您們認為幾百年是段足夠漫長的時間,沒關系,您可以拿著另一個理由去說服他們,我愿意接受梵卓,茨密希,”路易繼續說道,“不是說,我只會有這兩位盟友,如果您們想要在法蘭西保持秘宴對魔宴的優勢……”他輕輕嘆了口氣:“也許一個凡人的國王做不到什么,但如果一個氏族,或是兩個氏族,加上宗教裁判所,加上巫師……加上十五萬人的軍隊……我相信他們會改變主意的,畢竟我的要求并不過分。”
提奧德里克默然不語,路易說得對,如果是三十年前,這種威脅只會引人嗤笑,但現在,這位凡人的國王確實已經將里世界三分之二的力量掌握在了手里,至少在法蘭西……按照他制定的法律,在每個城市,每座村莊,每家旅店都要有詳細的人口登記制度,這樣如同篦子穿過發絲般精密的管理方式下——血族們沒有國王的默許,很難在一個地方長久地定居,更別說固定的狩獵與發展后裔了。
相對的,只要這位國王傾向于某個氏族,某個氏族必然可以得到長遠穩定的發展。辛摩爾與末卡維只是得到了一兩座城市,而路易十四的盟友卻能得到整個法蘭西,甚至它所能輻射到的地方。
“看來我是無可奈何了。”提奧德里克說,他的語氣第一次如此疲憊沮喪。“我只能說我驚訝于您的冷酷,不管怎么說,陛下,您是個人類。”
“不,”路易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出來:“殿下,您應該知道的,所有的君王都是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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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有深諳內情的人或許會指責路易十四的無情,因為他的行為無疑給了血族們一張殺戮通行證。但作為一個國王,一個統治者,不知道什么時候應該做出犧牲,做出怎樣的犧牲,如何做出犧牲,那可真是該去死了——就像他對提奧德里克說的,他珍愛子民,但發動戰爭的時候也沒猶豫過。
但如果沒有戰爭,沒有與血族的盟約,難道法蘭西的民眾就能安寧無憂地過著富足的日子嗎?別說笑了,這個答案凡爾賽曾經的流民就能回答你,或是洛林,阿爾薩斯,荷蘭,瑞典,瑞士……甚至英國,西班牙,奧地利這樣強大的國家所有的子民也能給你一樣的答案,沒有血中淬煉出來的利劍,一個國家再平靜,再安寧,再富有,也不過是一只等待被敲骨吸髓的羊羔罷了。
而且,任何時候,混亂都只會帶來更多的痛苦與死亡。
另外,路易十四沒有告訴提奧德里克與阿蒙的是,他雖然是個凡人,卻確實比他們見過的任何一個凡人都要狂妄。
他可沒打算永遠地讓出手中的權柄,無論是白晝還是黑夜。
自從路易十四親政后,每年都有大筆的款項流向僅有寥寥幾人執掌與通悉的研究項目——銀器、陽光、符咒、法術、血……與里世界有關聯的一切。
當然,那些醫生和學者們并不能完全知曉自己究竟在研究什么東西,就像是國王初抵布盧瓦時,醫學院的院長,也就是小洛姆,國王前任首席御醫的兒子,恭敬地前來迎接,覲見的時候,奉獻給國王的成果中就有抗凝血藥劑這種會讓大部分人無法理解的成果。
當然,這種藥劑并不曾冠上“抗凝血藥劑”這種直白的名字,就和許多中世紀藥劑一樣,它被稱之為“十二草藥劑”,也就是用材料的種類命名,也可以稱為“西頓漢姆藥劑”,因為當時的藥物命名方式要么從它的材料上說,要么從制作者的名字上說——或是效用,但很少——它的效用雖然最主要在抗凝血上,但無論是主導了藥劑發明的西頓漢姆與他的巫師助手,都以為這種藥劑是用來分離血液中的四種特質的。
路易當然不會告訴他們,他有意研究這種藥劑,是為了操控里世界的一大力量——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