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一步,無論是托萊多大主教還是帕蒂尼奧都無法繼續安坐下去了,當初伊麗莎白.巴托里被定罪的時候,確定了受害者是五十人或是五十一人,也有一份供狀聲稱有三百五十人,但被當時的人們視作一個過于夸張的笑話。但受陷在圣多明各修道院的受害者已經遠超過這個數字了。
看到這個的時候就連帕蒂尼奧也不由得抬頭怒視卡洛斯二世,他與托萊多大主教一直在忙于促使卡洛斯二世的頭生子能夠以一個正統的身份出生——他連何塞.帕蒂尼奧被驅逐出國王的侍從行列,也只以為是一種隱晦的抗議……
一旁的托萊多大主教卻是膽戰心驚,他心愛的弟子正在國王身邊,他為何不來回報自己,大主教絲毫不懷疑這個孩子會背叛自己,也不認為他會坐視國王如此胡作非為——那么他現在在哪里?
還沒等他開口詢問,卡洛斯二世瞥了一眼帕蒂尼奧丟在他面前的這份文件,居然還如同豺狼嗥叫一般地笑了笑:“啊,”他用那種純潔無邪的語氣,嘶啞著喉嚨說道:“有那么多了嗎?我一點也不覺得啊。”
如果說托萊多大主教與帕蒂尼奧對那些受害者有多少同理心,那也是在胡說八道,但去掉托萊多大主教的弟子,若是那些受害者被發現,那必然是一場大丑聞。
國王可以冷酷,暴虐,譬如最近的查理二世,威斯敏斯特大教堂上插滿了腦袋,民眾們依然將他稱之為“我們的快活王”,他們不是不恐懼,只是人們在面對無法抗御的罪行時,如果能夠找到罪行發生的原因,他們的壓力就會大大減輕——“受害者有罪論”就是因此而生的。
如果卡洛斯二世要處死一個人,十個人,甚至一百個人,一千個人都不要緊,但他必須給出理由,哪怕那是一個荒誕無比的理由,即便如此,也不免會引起一些不安與蠢動,更不用說像是現在這樣——圣多明各修道院里的罪人……要說他們是巫師,是魔鬼的仆從,或是犯了什么不可赦的重罪,是不會有人相信的。
愚昧的民眾也不會焚燒健康年輕的女性或是男性呢,這些都是家庭與領主的資產,是有益的,他們只會燒掉沒牙的老太婆,因為她們只會吃,不會干活。
但卡洛斯二世——他最初的受害者都是貴女,在王太后與王后身邊的侍女(其中還有一個帕蒂尼奧的外甥女)不幸地連續葬身在這頭野獸之口后,在王宮里,他就沒有那么隨心所欲了——但他將視線轉向王宮之外的時候,那些粗鄙無禮,容貌丑陋的農婦野人又無法給他足夠的樂趣,他們的皮膚不夠白皙,聲音不夠柔美,沒有羞恥感,卡洛斯二世動手的時候感覺自己是在殺豬。
于是,就有人為他搜尋獵物,貝拉這樣位于底層的宮廷侍女,見習騎士,唱詩班成員,大學學生,藝術家的學徒……越是容貌姣好,前途無量,就越是能讓卡洛斯二世興奮不已——也許是因為有著一張畸形的臉,以及愈發扭曲的軀體,還有對權力的渴望卻不得滿足……
托萊多大主教的弟子,阿爾貝羅尼,也許是因為卡洛斯二世與宗教裁判所對大主教的一些忌憚,他只是被關押了起來,除了差點被漆黑無聲的長久拘禁弄瘋,滿身污垢,蓬頭散發之外,沒有受到什么致命的傷害,他一被釋放,就立刻急切地在托萊多大主教手里寫著什么,大主教一反手握住那只瘦骨嶙峋,冰冷僵硬的手,“安心,孩子,你得救了。”
但是……阿爾貝羅尼張大了嘴,想要說些什么,卻因為長時間不與人說話,一時間發不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