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顆棋子到位了,米萊狄輕輕松了口氣。人群中的猶大人也是如此,他們迅捷而又隱蔽地從圍困國王的民眾中脫離出來,幾乎可以說是飛奔般地回到自己的街區,他們正與奔馳的馬匹擦身而過——僅僅間隔著一條小巷,從巷口不斷掠過的騎兵表明大主教與王太后不得不放棄對猶大人的斬草除根,趕去拯救他們的國王。
沒有了這一千五百名士兵,猶大人雇傭的暴徒就能突破西班牙人的防線,猶大人舍棄了他們在托萊多所有的財產,拖老攜幼,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托萊多。
直到馬車遠遠地將這座古老的城市拋在身后,智者才緩緩地放下了肩膀。
就算是進了墳墓,他也不會告訴他的族人們,他的兩個子孫并不是如他所說地托給了另外一群猶大人——他們早就被安排去了馬賽。托萊多的猶大人不會知道,他是受了“賄賂”,才努力鼓動猶大人成為法國人手中刀劍的……若是被他們知道了,他會被猶大社會驅逐出去,連他的后代也不例外,他們會飄蕩在外,難尋落根之處。
但他也只有那么一點私心而已,而且誰也不能否認他做的決定是正確的。
“看啊!”他身邊的一個年輕人突然叫道。
他隨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托萊多正在燃燒。
自己的國王是魔鬼的幫兇,對一向篤信的西班牙人來說不可謂不是一個沉重的打擊,他們不敢將所有的怒火傾瀉在卡洛斯二世頭上,但絕對敢去大肆屠戮魔鬼的信徒——也就是所有的異教徒。富有且排外的猶大人絕對首當其沖,他們可以說是打了一個絕妙的時間差,利用了在軍隊撤離與獲知了噩耗的民眾沖進猶大街區展開暴行之間那段短短的時間——他們只要稍稍猶豫一會兒,就要演出一場堪稱滑稽的悲劇了。
只是,接下來,只要他,還有他的子孫還在法國,他就是法國人手中的傀儡了,因為法國人隨時可以將他身上的遮羞布掀開,他只能盡心竭力地為路易十四做事。
只希望這位國王能夠如智者所知的,對猶大人沒有太深的偏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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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些猶大人來說,托萊多的事情終于告一段落,西班牙的人們卻依然持續著他們的噩夢。
那些將國王圍困在了競技場的民眾在發現自己的并不是巫師與異教徒,而是國王的時候,他們的心中不是沒有畏懼的,如果不是有阿爾貝羅尼及時出現,名為救援國王,實則教導他們如何利用國王這個人質與王室大臣談判的話,他們大概早如一群散沙被各個擊破了。
只是這樣的手段無法瞞過如托萊多大主教,海軍大臣帕蒂尼奧這樣的人,他們一眼就看出何塞居然也是同謀,氣得面色發白。
何塞坦然面對他們的怒視與責備:“我也是離開王宮之后才知道阿爾貝羅尼如此想的,不過我覺得他沒錯。”
“你知道一個叛國罪的犯人要面對什么嗎?”帕蒂尼奧說:“不過我首先要把你關起來。”他把何塞帶到一個偏僻的小房間里,這個房間甚至沒有窗戶,他在關門前停頓了一下:“你會后悔的,何塞,你毀了自己的前程。”
“我不這么覺得。”何塞等自己的叔叔走出很遠后,才輕聲說道。
比叛國罪更可怕的是什么?是瀆神,是接踵而來的調查與絕罰,沒人推動就算了,但路易十四已經如愿與腓力四世的長女有了一個次子,法蘭西就算是連續兩次大戰的時候都沒有向西班牙索取王后的嫁妝,為的不就是今天?
卡洛斯二世一旦被絕罰——羅馬教會甚至無法站在哈布斯堡這邊,因為國王舉行了黑彌撒,有數千個證人,無數證據。想必這個消息還會如同長了翅膀一樣被法國國王安插在西班牙的密探散播出去,對于失去了法國這個宗教長女,必然對不能說僅有,也有著極其重要的位置的西班牙,羅馬教會怎么能夠允許這么一個在明面上反復打他們耳光的國王存在?
這比曾經的法國國王將教皇邀請要阿爾維農還要差!至少前者還是天主的護衛者,卡洛斯二世卻是完全地背棄了自己的信仰——舉行黑彌撒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褻瀆十字架,圣像,辱罵與玷污天主,這是誰都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