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敢于對國王的政策陽奉陰違或是漠然視之的領主與諸侯就是這些監政官們最樂于向國王獻上的獵物——大巡游的第三個目的——平息法國境內一切不安定的因素。
在這方面,與國王的官員們配合的還有國王的教士,我們都知道,從更早之前開始,法國國王就將圣職任免權握在了自己手里,一開始或許只是為了錢——但后來,國王們發現,如果教士與主教是自己人,他們行事的時候就只會更加方便而無需擔憂教會的掣肘,這也是羅馬教會一直耿耿于懷的原因。
但譬如現在,路易十四無論是對胡格諾派教徒,還是對猶大人,甚至還有少部分與奧斯曼土耳其人有相同信仰的人,都不必太過關注——他有兩個宗教親王,一個是我們熟悉的紅衣主教拉里維埃爾,一個就是已經在羅馬成為大主教,更有可能很快晉升為紅衣主教的以拉略。
他們一個在法國,一個在羅馬,雖然一個平庸,一個敏銳,但合作起來倒是天衣無縫,很好地為太陽王路易十四穩定了法國在宗教界面的種種問題。
在法國的教士也幾乎全都成了國王的密探,有他們在,沒有什么地方是國王的觸手無法碰到的,在他們的引領下,那些因為國王的新政而失去了權力與榮華的小人根本沒有一點反抗的可能,就一個接著一個地不是被投入了監牢,就是被掛上了絞架。
就連一向真心不對政治發表任何看法的特蕾莎王后,也要說,大巡游后的法蘭西,似乎就連空氣都干凈了很多。
她甚至有心情回憶起她的妹妹,在她們都還是西班牙公主的時候,作為腓力四世與波旁公主的女兒,毫無疑問地,她完全不如腓力四世與奧地利的哈布斯堡公主的女兒瑪格麗特更受人喜愛,她的父親也要更偏向于妹妹而不是她,宮廷中的人以國王與王后的意志為自己的意志,讓她的日子愈發艱難。
當初能夠達成與路易十四的婚約,可能是她以往的不幸積累起來的才能兌現的幸運。
就算如此,腓力四世依然冷酷地要求她在婚前起誓放棄對西班牙王位的繼承權,完全不顧她嫁入法國王室后的窘迫拒絕支付在談判中允諾的五十萬里弗爾的嫁妝——他大概沒想到特蕾莎王后也不是那種唯唯諾諾,天真到有些愚蠢的奧地利公主,一旦發現娘家不可靠,她就沒有一絲遲疑地投向了婆家。
更正確地說,投向了她的丈夫與主人路易十四。
哪怕到了現在,他們已經有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相守二十年,特蕾莎王后在讀過妹妹的信后,就立刻把它交給了國王。
一定要說有什么值得意外的地方,可能就只有這位奧地利王后對長女抱持的最后一點溫情吧,她將長女托付給姐姐,明確地說,不希望她回到奧地利,當然是為了安東尼婭公主的將來著想。不說她肚子里的會不會是個男孩,就算是,利奧波德一世的高興也是暫時的,刻薄一點講,這份高興也未必會惠及到可以說是背叛了奧地利與利奧波德一世的安東尼婭公主身上。“您覺得那會是一個小王子嗎?”特蕾莎王后問。
路易慢慢地折起了信紙,現在的人們已經很少用羊皮紙來寫信了,信紙在他的手中發出很小的沙沙聲,“也許吧。”
“我們需要做些什么嗎?”特蕾莎王后低聲說。
“不,”路易說:“不,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他知道王后問的是否需要將西班牙人有意混淆私生子與婚生子的事情擴散出去——雖然西班牙人“認證”了這個孩子是王后所生,但就算是教皇用腳趾頭去想也知道一個八歲的孩子沒法生產,所以他們的使者一直在與教會交涉,也可以說是在交易。
所以這件事情知曉的人并不多,或者說,還沒有真憑實據,但如果他們設法讓安東尼婭公主發聲,是可以讓人質疑利奧波德一世這個過于及時的嬰孩的正統性的。
“不能這么做,”路易說:“這是一把雙刃劍,如果它確實起到了作用,那么之后的王室繼承人就都要受到質疑了,你我的孩子,我們孩子的孩子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