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現在往什么地方去?”
杰瑪指向另外一個方向,在晚上公爵雖然能看清東西,但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他大概沒法弄清杰瑪說的是哪里,不過他們很快就乘著皎潔的夜色出發了,公爵偶爾回頭的時候,能夠看到魯西永的天空正在變成紅色,一種他熟悉的紅色,似乎每次暴動都會伴隨著縱火。
也許是離開得遠了,他們竟然沒有聽到什么叫嚷和哭泣的聲音。
他們在荒草與砂礫中一直走到天色將央,公爵看到了小路——這意味著不遠處必然有村莊或是鎮子,他再次將手放在了火槍上,警惕地環視著周圍,杰瑪擺擺手,似乎在請他無需這樣擔憂,但這時候公爵已經看到了兩棵很大的楊樹,楊樹上懸掛著如今在巴黎已經很難看到的景象——三四個被吊死的人。
“把人吊在煤氣燈柱上似乎確實要比樹好些,公爵喃喃道:“至少不會這樣擁擠。”他略微放下了些戒心,因為這些不幸的人早已是一具白骨,甚至零零散散落了滿地,他們被吊在這里至少也有好幾個月了。
有這樣的景象在,也不怪村莊外沒有一點生氣,不過等他們走進這座村莊,公爵才發現里面要比外面更加荒寂,這里是一座快要被廢棄的村莊,他們一路走過來,到處都是被焚燒或是傾塌的房屋,雖然平民們居住的房屋不會如貴人一般堅固,但可以看得出,這里有過一場或是很多場災難。
有一兩個腦袋伸出來,蓬亂的頭發下是一張麻木的臉,皺紋橫生,有那么一瞬間,公爵都無法區別他們與陵墓中的尸骸有什么區別。
杰瑪對這里很熟悉,她將公爵帶到一座勉強還算整齊的屋子里,與公爵快要忘記的平民房屋一樣,這座房子如同倉庫般空空蕩蕩,有一個煙囪,壁爐,一張已經快要辨認不出的床(但還留著架子)上稻草和泥土混為一體,杰瑪從屋角挖出了陶罐,”指了指嘴唇,公爵猜她是要去打水,他也渴擠了。
等到杰瑪把水打回來,公爵往陶罐里撒了一點凈水藥,這是軍隊里的配給,他還以為會用不上呢,但看來……他的兄長與國王對這些加泰羅尼亞人不抱什么很大的希望,確實是有原因的。
杰瑪盯著公爵,眼看著陶罐里的水從微微的渾濁變得干凈,她的眼睛在微微發亮,等到公爵覺得夠了,她就抱著陶罐走了出去,公爵站到門外,看到她正在給不知道什么時候跑過來的老人倒水,他們有些還能找到木碗或是勺子,有些就直接用手捧著喝。
魯西永被稱之為紅色之城,但在美麗傳說與顏料礦石換回來的財富后是不那么安全的環境,這里的水都帶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金屬味,杰瑪打來的還有顏色,這里的人只怕很久沒能喝上干凈的水了。
畢竟干凈的水也是一種財富,沒看騎士小說或是長歌里都有提到主人奉給教士或是客人“干凈的水”么、
“你是這個村子里的人?”公爵坐在一塊可能原先用來栓馬的石頭上問道。
原先他還以為杰瑪會把他帶到外城某個混亂的區域,這確實可以延緩被追查到的時間,但人一多也意味著眼睛與耳朵多,也許等到西班牙人的士兵一叫嚷,就會有人想起的確有這么一個格格不入的人突然出現在他們身邊;但杰瑪把他帶到這里來,這是一個明顯被舍棄了的村莊,這些老人還在這里不是因為眷戀家鄉或是別的什么原因,就是因為走不動了,在洛林和日耳曼昂萊,凡爾賽他都看到過這樣的老人,有時候簡直令人吃驚,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活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