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皮埃羅一說要去那不勒斯,亞歷山大八世就像是被人摘了心肝去,他不得不拿出那時候見到的事情,與自己的兒子反復地說了又說,不過他做起紅衣親王與教皇的時候倒是得心應手,做父親就不那么嫻熟了,若是路易十四或是大孔代在,肯定會告訴他說別和一個滿懷熱血的年輕人說那樣的事情,他聽了不但不會恐懼畏縮,反而會更加躍躍欲試,迫不及待呢。
亞歷山大八世隨即也發現自己干了一件蠢事,他在心中哀嘆了一聲,讓兒子在自己的行宮中暫住,又召喚以拉略樞機來,請他去說服皮埃羅,如果實在無法說服,請他派一個可信的人,將皮埃羅送到科隆納公爵身邊去。
以拉略當然是沒法說服皮埃羅的,重要的不在口才,而是他與亞歷山大八世都是教士出身,不是軍人,他們的謹慎讓皮埃羅看來就是怯懦,他考慮了一陣子后,就打算親自帶著皮埃羅到錫耶納去。
“科隆納公爵竟然不在那不勒斯么?”皮埃羅驚訝地問道。
“是的,”以拉略樞機說,“他要迎候一個尊貴的客人,所以就暫時從那不勒斯回到錫耶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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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已經有好幾年沒有看到自己的長子了。
一見到盧西安諾,他就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哎呀,你多像你的母親啊。”
盧西安諾腳下一頓,他還是個幼童的時候,就比路易真正的婚生子小路易更像路易,長大后他與路易十四的肖似更是讓人無從否認他與太陽王的關系,他身上或許有母親的遺留,但肯定不多,不至于一眼就能看出來,路易這么說,完全是因為他太想念瑪利了。
要說盧西安諾在每一個寂靜的夜晚,沒有怨恨過自己的父親,那是假的。通過瑪利曾經和他說過的事情,他知道他們有過一樁不被承認的婚事,從某種程度而言,他的父親算是欺騙了他的母親,更是對她過于嚴厲,但當他離開巴黎,從小盧西變成了科隆納公爵后,加約拉的主人,以及托斯卡納大公的女婿后,他又能不得不承認如果將路易看做一個國王,一個有野心與責任感的統治者,他沒犯下什么不可饒恕的過錯。
而且作為一個父親,路易十四也已經做到了最好,他給盧西安諾,他的長子的,不僅僅是地位、封號與領地,他還給了他在這個時代,孩子們很少得到的來自于父親的溫情與照顧,尤其是在一個國王身上,這種事兒簡直可以說是罕見。
像利奧波德一世那樣才是最正常的。
“您應該見見我的女兒,”盧西安諾說:“她才是真像母親的。”
“我會去看她的,”路易站起來說:“但首先,讓我們擁抱一下吧。”于是盧西安諾不再猶豫,他飛快地跑上前,與父親緊緊地擁抱在了一起,在嗅聞到國王身上熟悉的玫瑰香水味兒時,他雙眼發酸,無法控制地深呼吸,盧西安諾曾經以為自己已經十分堅強,強壯,不但不需要旁人的扶持,還能成為他人的依靠了,但一遇見路易十四,被他深深埋藏起來的寂寞與軟弱就又都如同海沙下的碎石那樣被潮水翻推了上來。
亞歷山大八世向他的私生子皮埃羅詳細地描述過現在的意大利的情況,利奧波德一世與路易十四,哈布斯堡與波旁之間的爭斗已經到了白熱化的狀態,幾乎沒有轉圜的余地,但眾所周知,法蘭西已經成為了一頭龐大的猛獸,而且它只有一個意志,利奧波德一世雖然身為神圣羅馬帝國的皇帝,他統治的帝國卻如同多頭蛇一般,每個諸侯都有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