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他不會指揮著軍隊沖出去和蒂雷納子爵作戰。
有趣的是,在開戰之前,蒂雷納子爵的使者還前來覲見了王太后與國王,轉交了蒂雷納子爵的信,信里懇切地要求他們投降,免得遭到意外的不幸,蒂雷納子爵愿意保證他們的安全,并且遵照一個國王與王太后應有的待遇來對待他們。這封信當然被王太后付之一炬了,國王則和顏悅色地對使者說,如果蒂雷納子爵愿意投降,他也會給他一個子爵應有的待遇。
這張或許并不是完全虛偽的含情脈脈的面紗在第二天的黎明被就被真正的戰斗撕碎了。
赫泰勒老城原本就是一座堅固的軍事要塞,在進入熱兵器時代后,它的城墻上也有了六門火炮,蒂雷納子爵卻有十二門,他命令工兵筑起了高高的土丘,將火炮推上丘陵,以達到能夠與城墻上的火炮對射的地步。
火炮轟鳴,煙霧蒸騰,紹姆貝格勝在城墻厚重,居高臨下,蒂雷納勝在無論是士兵還是火炮的數量都占優勢,在十二門火炮幾乎不間斷的轟擊下,古老的城墻終于暴露出了軟弱的內在——這座城市始建于公元940年,那時候可沒火炮這東西,隨著時間流逝,層層剝落的城墻終于徹底地崩塌,露出一個缺口,蒂雷納的士兵們歡呼起來,但雙方的統帥知道,這才是真正戰斗的開始。
紹姆貝格指揮士兵們在城墻后立起了工事——這還是國王的建議,也許是出于孩子的童心,他讓工匠們做了一個類似于木馬的東西,下面有輪子,可以推著走,要紹姆貝格說,又有點像是古老的撞門槌車,因為它也是一個三角棱形,木板下是堆滿土的袋子,這種粗糙的工事即便在兩三百年后,對威力強出好幾倍的機槍也能起到擋護的作用,更不用說現在這種簡陋的火繩槍了。
國王軍就躲藏在這樣的工事后對叛軍開槍,叛軍還擊,但戰績寥寥,他們自己卻遭到了致命的打擊,這讓原本就不怎么高漲的士氣進一步低落了下去——畢竟他們是知道自己正在將槍口對準他們的國王,蒂雷納子爵也發現了這點,但事已至此,他無法后退,只能命令士兵們繼續向前,好用自己的血肉撕開對方的防線。
就在這個時候(大約下午兩三點鐘),從埃納河的上游駛下了兩艘三桅船,這件事情十分尋常,但一些熟悉船只的人一定會大叫起來,因為這兩艘三桅船都帶有炮口,是戰船,每艘船都有十二個炮口,此時炮口的窗板已經被打開,炮口正對著赫泰勒老城外的叛軍們。
沒有等到別人發覺,那些黑洞洞的炮口就騰起了只有在煉獄中才能看到的密集的火光,而它們也確實是把人帶到地獄里去的,蒂雷納子爵的軍隊前方寸步難行,后面血肉橫飛,士兵們哀叫著,到處亂跑,只希望能夠擺脫這張會發出尖嘯聲的羅網,軍官雖然努力維持著秩序,但很快他們也變得有心無力起來,就在叛軍里的每個人都心生絕望的時候,炮擊突然停止了。
戰場突然安靜了下來,起初的時候還有一兩聲火槍,幾分鐘后也消失了,只有那些受傷了的士兵還在悲慘的哭叫與呻0吟,著火的地方還在噼啪燃燒,煙霧升騰,但仿佛上帝伸出手來,叫他們停止,他們就都停下了,從野獸變回了人。
然后蒂雷納子爵就看到距離他只有一百尺的工事里走出來一個軍官,他舉起手,免得他的士兵因為緊張而走了火,這個人他不認識,但應該比他更年輕一些,即便面對著數百支的火槍,也沒有露出恐懼的神色。
他向蒂雷納子爵走去,蒂雷納子爵也向他走去,他們雖然互不相識,但只要一見面,就知道對方正是自己的敵手。
“幸會!”他們之中更年輕一些的那個,也就是紹姆貝格大聲地說,一邊摘下帽子,并且揮動它,向蒂雷納子爵鞠了一躬。
“幸會!”蒂雷納子爵說,雖然他的軍隊才因為這個人受到了摧毀般的打擊,但他還是保持著一個公爵之子應有的儀態與胸襟,怒火在他的眼睛里燃燒,卻沒有蔓延到他的言語和行為中。
“弗雷德里希.紹姆貝格。”來人這樣說。
“這并不是一個法國人的名字。”蒂雷納子爵說:“你是一個外國人。”
“是的,一個外國人正在護衛法國人的國王,一個法國人卻在進攻國王的軍隊。”紹姆貝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