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考慮片刻后終于放行了這些人,比起軍艦顯得格外嬌小可愛的雙桅船放下跳板,讓路易一行人上了船,然后飛速地后退,穿過大船之間的縫隙,向著大西洋而去。
直到船只的白色影子消失在天地之間,軍官才想起一個讓他迷惑不解的問題,那就是,如果要往意大利去,那么最短的路程難道不是穿過法國嗎,但想到米萊狄的姓氏,也許是她會擔心她丈夫的身份會讓她的旅途徒增波折,所以在咕噥了幾句后,他就將這件事情放在了記憶的角落里,如果沒有意外,他不會再想起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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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女巫?”瑪利一等到船只離開港口,就忍不住問道。
“沒錯,曼奇尼家的小姐。”米萊狄輕佻地撥弄了一下自己的卷發,那猶如月色般的淺色卷發讓她生來就有著一種令人懾服的魅力,一旁的路易倒是早有意料,在主教先生為了讓他留下米萊狄,而努力用她之前的“功績”來說服他的時候,他就推測過,在主教先生遇到米萊狄的時候,她十一二歲,后來她又在監牢里待了幾年,而她成為黎塞留主教的密探,為主教做第一個工作的時候,是34年,現在是58年,也就是二十五年前的事情,也就是說,她至少有四十歲了,但她看上去依然如同一個二十如許的美婦人,在這個時代,可沒有那么多能夠令人永葆青春的手段和方法,但有魔法。
而且馬扎然主教也不會真的將路易完全地交給瑪利.曼奇尼。
“別太在意我,”米萊狄微笑著說:“我只是一個外來者而已,比維薩里先生更糟糕,我甚至沒能進入過里世界——我知道我是個女巫還是主教先生告訴我的。”
“那么他為什么讓你來?”
“公爵先生需要服侍的人啊,曼奇尼小姐,”米萊狄說,她走到路易身邊,挽住他的胳膊,路易這才發覺米萊狄的力氣實在是很大,完全不遜色于一個男人,“就像是現在,”米萊狄說:“您沒發覺殿下需要休息了么?”
路易確實需要休息,就短短的那么一段路程,他都已經精疲力竭,巫師的毒藥與詛咒就像是有一只無形的手正在不斷地挖去他的精力,他在米萊狄的服侍下做了簡單的洗漱后就睡下了,瑪利在一旁看著,不甘心地承認論起服侍人,米萊狄又細心又有力,即便只是一個女性,也能夠將路易身邊的一切打理得妥妥噠的。至于瑪利,雖然她是以侍女的身份留在王太后身邊的,但侍女也是有階級與分工的,她固然沒爵位,但有一個身為重臣的舅舅,在王太后身邊,拿過最重的東西也可能就只有王太后的鑲邊圣經與玫瑰念珠。
讓她來照顧路易……實在是太過勉為其難了。
最后米萊狄溫和地請求瑪利離開路易的艙房,因為作為一個未婚女性,她留在這里是絕對不適宜的,倒是維薩里可以作為醫生留下來,對此瑪利竟然無話可說,值得悻悻然地離開,維薩里站在一邊看完了全程,心中不由得一陣嘆息,很顯然,米萊狄被派遣到國王身邊,不但是被作為一個侍女,也是作為一個破壞者被留下的。
畢竟國王來到里世界后,面對著的是險惡而陌生的環境,身懷詛咒,劇毒,如果無微不至地在身旁照顧他的是瑪利.曼奇尼,國王也一定會下意識地回報同等的感情與信任,這樣,如果國王能夠回到表世界,那么他的婚姻就會變成一個棘手的問題了。
路易在船上時而昏沉,時而清醒,突然有一天,他醒了過來,因為那些幾乎已經習慣了的輕微擺動突然消失了,即便船只停泊在了碼頭,也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他們現在就像是在巴黎的盧浮宮里,在堅實的陸地上。
“我們到了嗎?”他低聲問。
“應該是。”米萊狄說,幾分鐘后,瑪利走了進來,給路易喂了一瓶藥水,路易的身體顯而易見地輕盈了一些,但之后她又不得不離開了,因為路易需要更衣,內衣和長褲與表世界都沒有什么區別,但維薩里捧來的外套是一件厚重的絲絨長袍,然后是一件無袖的皮毛斗篷,斗篷的毛發細密黑亮,不知道是什么毛皮——總之不像是松鼠皮,也不像是狐貍皮,更不像是海獺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