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沒有寫完,明早更替,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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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十二年。
都城的街道,中間是給馬車騾車、人力車走的,偶爾也有汽車鳴著喇叭經過,因為兩邊的住戶都往上傾倒煤渣的關系,竟然要比左右的便道高出兩三尺之多——凹陷的便道是給人走的,坑坑洼洼,積土盈寸,不過約莫一臂寬的地方,還要給幾十上百的浮攤游販挪出位置——每天都有人因為踩踏了貨物,或是刮翻了鍋子,桌椅而與小販爭罵廝打起來,于是警察就出來調解。
還沒能分辨個是非曲直來,天色就變了,赤如紅丹。
天氣原本極其燥熱,老人們一看這狀況,就道要下雨了,果然,不過吃個茶的功夫,風便大了,水也來了,原本霧騰騰,灰蒙蒙的路面,剎那間變作了一道混混沌沌的泥漿塘子,一刻鐘的時候,濁水只是蓋了鞋面,兩刻鐘的時候,就打到了膝蓋,三刻鐘的時候,貴人門前的石獅子也沒了頂,在野戲臺里避雨的人中,就有人問:“不是說公用局已經重修了下水道了么?”旁人就有發出嗤笑聲的,但沒有人回答他,于是先前提問的人也不再說話了。
他們便只盯著濁水中的魚骨、爛布、死貓鼠、糞便發呆。此時不但有衛生捐,還有房捐、船捐、行捐、戲捐、藥捐、出境捐、糧食捐、興學捐、畜頭捐、消防捐、公益捐、門牌費、貧民教養費、垃圾處理費,又有民訓不敷款、國民兵團修繕款、保警隊經臨款、新兵征集款、籌集勞軍代金款等等,說起來都是最緊要的,不捐就是不愛國,不尊官,不恤民,要挨棍子或是蹲監牢,但究竟用到了那里去,卻是沒有人敢去追究的。
這時候又有兩點影子在昏沉沉的暴雨中一步一頓地挪了過來,先到的人搭眼一看,竟是一對兒無賴,人稱大癩痢,小癩痢的,他們到了這里,就不愿意再去找別的地方。只是這里已經一堆子鵪鶉也似的擠滿了人——大癩痢只一瞥,就從人群中提出個半大不小的孩子來,他緊緊地抓著褡褳,懷中的一段露出截軟噠噠的白色紙頭來,再一看原來是個報童,肩膊脊背都濕透了,只保住了那些報紙——若是雨過天晴,好好地曬一曬,或許還能換上三五個銅板。只是大癩痢這一揀,便將他露了出來,等被丟到了階下,不要說是報紙,就連整個人都腌在了水里,頓時就沒了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