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祖父魯齊烏斯果然就在那里,他彎著腰,正在監督一個工匠在墻壁上作畫,魯齊烏斯沒有選擇這時人們常用的花鳥、靜物或是肖像,而是選用了他被流放到科西嘉島時看到的風景,那是一片遼闊浩瀚的海洋,海豚追隨著船只,海鳥盤旋在上空,碧色的島嶼就像是鑲嵌在海面上的寶石。
馬庫斯記得這幅壁畫,但這幅壁畫是在馬庫斯十八歲的時候完成的,那是建城后800年,尼祿.克勞狄烏斯.德魯蘇斯.日耳曼尼庫斯的養父,克勞迪烏斯皇帝已于前一年中毒而死,作為他名義上的長子,尼祿繼承了他的位置——就在這幅壁畫完成后不久,克勞狄烏斯的兒子布里塔尼庫斯就在一場晚宴上被尼祿毒死,因為尼祿的母親恐嚇自己的兒子說,如果他不聽話,她就會改立布里塔尼庫斯為羅馬皇帝,或許這只是一個婦人的虛言恫嚇,但對于尼祿來說,這可以說是擊中了他心中最為脆弱的部分,他的回擊又迅速又兇猛。
那場晚宴馬庫斯也列席了,他記得他們首先喝了非常咸的湯,咸到讓人懷疑是否有人要借此謀殺尼祿,不可避免地,他們在之后都要了水,泉水本身就很冷,又加了冰塊,他們除了感覺有點不舒服外也沒什么,只有布里塔尼庫斯倒了下去,他痛苦地按著喉嚨,伸出手向他們尋求幫助,但他們身后的侍衛立刻都抽出短劍來,馬庫斯只得眼睜睜地看著布里塔尼庫斯被幾個奴隸抬走,皇帝宣稱布里塔尼庫斯是犯了癲癇,馬庫斯不知道什么樣的癲癇看上去就像是中了毒——布里塔尼庫斯第二天就死了。
“馬庫斯?”魯齊烏斯見到他的時候很吃驚:“你怎么在這兒,為什么還沒有穿好衣服?你忘記今天我要帶你去第比留宮去覲見皇帝?”
馬庫斯這才注意到魯齊烏斯雖然在關心庭院壁畫的進度,但距離墻壁很遠,免得顏料與灰塵污染了自己的衣服,他穿著一件細麻的丘尼卡(一種無領套頭長衫),罩著一件希臘斗篷,他的鑲邊托加要在出門前才會換上,馬庫斯的白托加也是如此,但他現在甚至沒有換上丘尼卡,而是**著上身,腰里纏著一塊棉布,難怪他剛才跑進房間的時候,聽到女性們發出一陣陣的驚叫聲。
一聽到皇帝,或是尼祿的名字,馬庫斯的怒火就難以按捺,他握緊了雙拳,低頭道:“抱歉,祖父,我馬上去換。”
魯齊烏斯不可能沒有察覺到孫子的異常,他和馬庫斯一起前往巴拉丁山的時候,就讓他和自己坐在一個抬轎上,“怎么了,我的孫子,”他問道:“你為何精神恍惚,神情悲慟,是什么傷害了你?讓你如此絕望?”
馬庫斯抬起頭,他幾乎想將心中的話語向自己最為敬愛的祖父傾倒而出,但就在他開啟嘴唇的那一刻,一個可怕的想法攫住了他——他的祖父或有可能認為他得了瘋病,于是他只是說:“我做了一個噩夢。”
“一個噩夢?”魯齊烏斯不由得皺眉,如果馬庫斯真的遇到了什么無法解決的事情,作為皇帝的老師,他能夠在皇帝面前因為馬庫斯的缺席而求得他的諒解,但一個噩夢?
“你夢見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