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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十四來到勝利女神廳,接見受邀而來的賓客時,一些目光銳利的人察覺到今天的國王似乎和奧爾良公爵靠攏,使用了少許脂粉,看來昨晚在凡爾賽宮內確實發生了一些事情,不過在這個時代,對顯貴們的刺殺從來就是一件司空見慣的常事,看到國王,王弟與幾個重要的大臣,將領依然步伐穩定,舉止如常時,一些人慶幸,一些人遺憾——只是無論他們懷抱著怎樣的心思,國王走向他們的時候,看到的永遠是如同風吹動的蘆葦那樣伏下的頭顱,國王在熟悉的皇室藍前停下腳步,這些都是隨同他出征佛蘭德爾與荷蘭的軍官和士兵:“我記得你,杰拉德,”路易和善地說:“你是一個勇敢的人,你的胳膊如何了?”
“承蒙您的賜福,”杰拉德激動地回答到:“我已經徹底痊愈了,陛下,我時刻期待著能夠回到您的軍隊里,繼續為您效力!”
“毫無疑問,先生,我也正期望著再一次看到您。”路易說,他身后跟隨著的將領們不由得面露喜色,是的,自從路易回到巴黎,就有人不斷地旁敲側擊,詢問那十二萬大軍應該如何處置——每個國王都希望建立屬于自己的常備軍,但軍隊——也就是全職軍人會對國庫造成多么大的壓力,從每次戰爭時國王都需要向商人借貸這點就可窺一斑了,但路易從佛蘭德爾陸陸續續地收繳了近一百萬里弗爾的資產,又從荷蘭收繳了兩百七十萬里弗爾,加起來幾乎等同于六個特蕾莎王后,也許從大鼻子弗朗索瓦一世起法國國王就有的野心,可以在路易十四手上達成也說不定。
而且對這些軍人,無論是普通的士兵,還是如蒂雷納子爵這樣的元帥,幾乎都渴望著戰爭,尤其是他們已經吃到了戰爭帶來的巨大紅利的時候。
杰拉德能夠被國王記得,甚至和他說了幾句話,讓旁邊的人都露出了艷羨之色,雖然他和他的妻子不可能在凡爾賽有個房間,但在宴會上,他的座位又向前移動了幾步,晚上的音樂會上也有了他的一個座位,雖然這位軍官出生在一個粗俗的小酒館里,對音樂的鑒賞力可能還不如盤子里的小羊排,他與其說是在聽,倒不如說是在看——因為對于這個無趣的男人來說,兩百人的巨大樂團中,只有指揮者的表演是最精彩的。
這可不是在胡說八道,路易第一次看到呂利先生是如何指揮演奏的時候,也嚇了一跳,因為他是用一種沉重的尖頭手杖敲打地面來指揮的,當指揮者進入到一種忘我狀態的時候,他簡直就像是咬牙切齒地在和一個巨人作戰,而不是在引導人們進入音樂的殿堂,這位蒙龐西埃女公爵帶入宮廷的呂利先生不但是首倡者,也是佼佼者,每次國王看他指揮演出的時候,都覺得他更應該出現在他的軍隊里。
杰拉德也有這種想法,在人們都專注于精彩的演出時,他也跟著不斷地長吁短嘆,發出哎呀,哎呀的聲音,要他說,這位指揮先生若是去做擲彈兵,真是再好也不過了,看看那條有力的胳膊!他每往地上敲一下,地板就要震動一次,有些時候那“砰砰砰!”的節奏更是密集到讓人覺得無法呼吸——天哪,他在心中說,也不需要那些鼓、豎琴或是喇叭,只要這位先生站在那里狠勁兒的敲,就足夠讓人激動得啦。
呂利先生當然并不知道觀眾中竟然有個如此“贊賞”他的指揮技巧與天賦的人,他也是個倒霉家伙——他是個意大利人,父親只是一個磨坊工人,母親也是一個磨坊工人的女兒,但出生卑微并沒有耽誤他顯露天賦,雖然他最初的時候只是跟著一群波希米亞人到處流浪,用吉他和小提琴為舞娘伴舞,但在十四歲的時候,他奇跡般地被一個陌生人看中——那個人就是吉斯公爵,他和一些精美的禮物一起被送給了蒙龐西埃女公爵,女公爵十分喜歡這個俊秀的少年,不但讓他做了自己的侍從,還讓他師從自己的樂長學習,后來呂利不但成為了這位樂長的女婿,也繼承了他的位置。
蒙龐西埃女公爵在回到巴黎時候,也把他帶入了宮廷,早在幾年前,女公爵就有意向路易十四引薦呂利,但那時候,路易的心思全都在即將到來的戰事上,呂利的演出根本無法引起他的注意,直到國王自荷蘭凱旋,凡爾賽宮不但需要雕像與壁畫的裝飾,也需要精彩的戲劇和美妙的音樂來震撼數以萬計的客人們,于是呂利和莫里哀就馬上被國王直接拔擢到了高位上,作為回報,他們一連拿出了三出盛大的悲喜劇,好幾出詼諧的小戲,還有為這場輝煌的凱旋特意撰寫的“勝利進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