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昂吉安公爵同樣代表著貴族家庭里另一種的教育缺失,孔代親王長子亨利的妻子巴伐利亞的安娜并沒有接受過多少正統教育,亨利更是一直跟著自己的父親在佛蘭德爾與荷蘭打仗,按照傳統,他的長子一出生就被交給了乳母與侍女——當時的人們對嬰孩應有的早期教育毫無概念,因為夭折率過高,一些人還要求父母不要過于頻繁地接近自己的孩子,孩子是否能夠健康長成要看乳母與侍女的責任心,而小昂吉安公爵很不幸地遇到了最不負責任的那幾個。
她們也許以為將事情推到孩子本身的瘋病就沒事兒了,畢竟粗魯的王子與國王在各個國家都不少見,有很多貴族孩子更是需要體罰才能糾正在孩童時期養成的惡習,無奈孩子的祖父,父親,甚至國王都不是那種會被輕易敷衍過去的人,她們以謀害貴族的罪名下了巴士底獄不算,就連亨利的妻子,巴伐利亞的安娜也在受了一番斥責后,被驅逐出凡爾賽,從此遠離權利與榮華的中心。
比起大公主,大郡主瑪麗更有耐心,她在照顧了小昂吉安公爵一段時間后,非常嚴肅地與國王說,小昂吉安公爵并不如他們想象的那樣天生就是一個粗野的人,他之所以總是大喊大叫,是因為不那樣就沒人理睬他,只要回應及時,他就不會制造出太多的噪音;他不聽話,是因為沒人教過他說話,他聽不懂,也不能說,當然會感到痛苦不安;甚至他愛咬人,也是因為這是除了大哭喊叫之外唯一與人溝通的方法。說到這里,大郡主還得意地給國王看她戴著的皮手套——小昂吉安公爵畢竟不是真正的狗,四五歲的孩子所有的牙齒可咬不穿韌性十足的小羊皮。
不管怎么說,在短短幾個月里,小昂吉安公爵已經與大郡主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雖然奧爾良公爵會偶爾眼角抽搐,如果不看年齡,那對兒簡直就是一對母子……國王也覺得,大郡主提著勺子喂小昂吉安公爵蛋糕的時候,他總覺得自己是在陪著大郡主玩過家家,小昂吉安公爵很顯然地充當了大玩偶的角色。
不管怎么說,今天的課程終于開始了,飲料和餐點被移動到一邊,邦唐親自搬來了一大堆東西,首先打開的是一張對折的畫板,打開后就能看到上面描繪著簡略的波蘭與周邊國家的地圖。一邊的盒子里裝著琳瑯滿目的旗幟與小雕塑,還有裝在罐子里的小麥與零散的錢幣。
畫板打開后,路易首先拿起一個小人,“這是我們的孔代親王,”他說:“不過他在三個月前已經在華沙的圣約翰大教堂持劍加冕,”他在那個頭戴王冠的小人預留的臂彎空洞里插上一枚紅白旗幟,代表波蘭:“所以我們應該稱他為……”
“路易!”讓所有人都有些吃驚,第一個說話的人竟然不是王太子或是科隆納公爵,而是坐在大郡主懷里的小昂吉安公爵,他的手指堅定地指著那個小人:“路易一世!”
“請原諒,”大郡主連忙說:“我這幾天一直在教他說話。”
“你正教到孔代親王的名諱?”路易當然不會生氣:“是的,”他友好地拉了拉小昂吉安公爵的手,孩子對于新東西總是記憶深刻,而且大郡主一定重復了很多次:“但不是路易一世,”他耐心地解釋道:“應該說,是路德維克一世,因為在波蘭語中,路易的發音是路德維克,雖然在1370年,安茹的路易就曾經做過波蘭國王,但他同時還是匈牙利國王,所以他雖然因為身為老王的外甥而入主波蘭,卻依然沿用匈牙利國王的頭銜,人稱拉約什一世。”他停頓了一下,“所以孔代,你的祖父是波蘭國王路德維克一世。”
路德維克的發音顯然要比路易復雜一些,小昂吉安公爵咕噥了很多次,都沒法正確地發出除了路之外的音節,一氣之下,他就投到大郡主的懷抱里,用屁股對著國王,一言不發,大郡主雖然也很焦急,但還是不忍心責備他,只能一邊用眼神向國王哀求,一邊輕輕地撫摸小公爵蓬松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