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就是我犯蠢的時候了,原本我可以和其他人一樣,安安穩穩地沿著那三百三十九三十九級臺階,去達成我十二年來最大的夙愿,但我的好奇心并不允許我這么做——我看見一群穿著色彩鮮艷的半透明防曬服,戴著帽子,穿著運動鞋露出一雙毛腿的美國人,正在往另外一個方向走。
眾所周知,凡爾賽原本是一塊沼澤地,在買下凡爾賽后,從路易十三開始國王們就不斷地燒毀密林,填埋沼澤,路易十四籌建新宮的時候,就有人就有人建議他就原先的狩獵行宮擴建,但路易十四沒有同意,他另外選擇了一塊廣闊的地方,就是這里。
這里距離原先的狩獵行宮不遠,雖然也是一處洼地,但它卻連接著丘陵群,這也是為什么凡爾賽宮的大運河可以無需高架水渠,就可以直接從塞納河引水過來的原因。
這些美國人打算的就是,不去和其他人那樣攀爬臺階,而是從右側較為平緩的坡地攀上去,而后往北走,走到大運河與塞納河的交界處,再從那里往凡爾賽宮走,就是說——與其他游客相反。
我當時覺得這真是一個好主意,諸位,全當我被魔鬼迷了心吧。
在地圖上看起來只有小小的一段,在真實的世界里完全不是這么回事,我們在下午一點的時候開始另辟蹊徑,以為一兩個小時后就能抵達終點,但誰知道我們一直走到了太陽落山,四周變得黑沉沉的也沒能看到大運河,活見鬼,凡爾賽宮每年都有近一千萬人的游客,人呢?為什么這兒只有我們?
那時候我們又累又餓又渴,什么話都不想說,我都在想要不要露宿一晚上,然后看情況是不是要打報警電話,但就在我左右張望,想要找一塊平坦的地方時,我看到了燈光。
我幾乎可以確定那就是上帝在回應我的祈求,我飛奔而去,天哪,那果然不是幻覺,那是一座小禮拜堂。
我都不知道這里怎么會有一座小禮拜堂,里面有個很好心的神父,他接待了我們,給我們水和面包,芝士,還有一些即食火腿,我狼吞虎咽一番后才來得及慢慢打量——這是一座小堂,毫無疑問,但華麗的程度甚至不遜色于我在巴黎看到的圣路易禮拜堂,它應當也是一座哥特式建筑,因為我看到了拱頂與彎曲的肋架,基座墻面至少有十英尺,沒有窗,所有的窗都需要抬頭仰望。
那些巨大的彩色玻璃花窗——一時間我看不出花窗描繪的是哪個故事,應該是個圣人。
我從第一面花窗看起,那上面描繪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兒和他的母親,旁邊天使環繞,分別捧著王冠與權杖,還有圣球,這是在說,畫面中的嬰兒,應該是個國王或是皇帝,但除了圣路易,我不知道還有那位國王曾經被封圣……我正要猜想這個國王是不是圣路易的時候,卻看到花窗的圍邊是紅底金城堡,這個圖樣我在葡萄牙王室的紋章上看到過。
等等!這就太奇怪了,在凡爾賽,法蘭西最瑰麗的寶冕背后,卻有著一個與葡萄牙王室有關的小禮拜堂?
我恢復了一點氣力,就站起來,一扇花窗接著一扇花窗地看過去——第二幅花窗是一個孤獨的小國王,他一個人坐在寶座上,座下大臣無數,卻沒有一個人朝他看,他們只看著他身邊的貴婦人,現在我已經能夠猜到她是國王的母親,王太后了,王太后為幼子攝政并不罕見,但我也發覺了,王太后,無論是在第一幅,還是第二幅,都沒有看著看著小國王,第一幅里她看著地面,第二幅她看著另一個嬰兒。
第三幅花窗王太后消失了,一個大臣站在了成年了的國王身邊,大臣們的視線終于落在了國王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