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們……”
索別斯基公爵瞥了一眼這個急切的侄兒,搖了搖頭:“我們要等待這場戰役的結果,孩子,同時,我們也能從這個過程中獲得很多東西。”他知道這個侄兒為何會如此殷勤,奧地利人的賄賂早就把他喂飽了——他失望的不是這個年輕人的野心,誰敢說沒有幻想過坐上國王寶座的那一天,尤其是那些不若路易十四與利奧波德一世的人,這兩位統治者還未降生,王冠和權杖就為他們預備好了。
而他們還要用錢財、土地和胯下的戰馬,手中的刀劍去爭去搶,在他決定率軍轉向利沃夫的時候,心中難道沒有對路易十四的怨恨嗎?他的母親是波蘭大指揮官的女兒而不是兒子,他的領地與城堡也是通過婚姻得來,他的榮耀建立在他的功勛上——路易十四看似給他留下了選擇,但他知道他能走的道路只有一條。
那時候,如果他堅持返回華沙,即便能夠成為波蘭國王,一個沒有了民眾與士兵愛戴與信任的國王又有什么用?他是能夠改革選王制度?還是能夠操控那些主教和大貴族?又或是要求那些施拉赤塔為自己效力?他什么都做不到。他只有回到利沃夫,這樣波蘭人民至少還有他們的索別斯基公爵,一個對抗異教徒的英雄。
他在利沃夫的時候,曾經擔心過,如果法國的孔代親王并不如人們傳說的那樣光明磊落怎么辦?畢竟他也是與自己的親眷爭奪過王位的人,沒想到的是,不過幾天,兩個信使連接趕到面前,第一個信使送來了大孔代已經成為波蘭國王的消息,第二個信使傳來了波蘭國王路德維希一世即將率軍前來救援的消息。
發自真心地說,那時候索別斯基是滿懷感激也有點不信的,但事實如此,波蘭的新王才戴上王冠,就穿上了盔甲,沒有宴會,沒有游行,甚至彌撒也是在國王不在場的情況下舉行的——他率領著法蘭西在低地地區之戰后聞名遐邇的龍騎兵,日以繼夜地奔馳,只用了一周不到的時間就趕到了利沃夫。
別說這五六天的時間太長了——現在乘坐火車從華沙到利沃夫只需要十三個小時,但那時候的華沙至利沃夫幾乎沒有通達的大道不說,路德維希一世和他的軍隊還要通過不少戰場和被奧斯曼土耳其人的戰場,以及那些波蘭大貴族的領地,戰斗和交涉從來就是最耗費時間的——至少在信使離開后,索別斯基最樂觀的估計也是兩周,甚至一個月他也沒什么可責怪的。
那時就連索別斯基的親衛,甚至索別斯基本人,在看到飄揚著的藍底金百合旗幟的時候,也忍不住站起來高聲喊叫著大孔代的名字。
說起來還有件很好笑的事情,就是孔代的讀音在波蘭語中近似于康德,一些韃靼人與哥薩克人又誤聽成康沃——在波蘭語中這是一個通用又方便的粗俗用語,大概意思就是問候你的母系親眷,普及程度很高,于是他們也跟著高叫:“康沃!康沃!”
這不怪他們,因為在波蘭,一個貴族一般都有兩種展現身份的方式,一種是人們熟知的紋章,另外一種就是他們在戰斗時喊叫的口號,每個家族都不一樣,就和他們的紋章那樣,像是冰雹啦,刀鋒啦,魔鬼啦這種令人聽了就周身發寒的簡單賜予。
等到路德維希一世和索別斯基一起將利沃夫里的奧斯曼土耳其人趕出去之后,路德維希一世才和索別斯基說,他有意將自己家族的戰斗口號定為“獸口”,這也是有點淵源的,因為孔代家族是波旁家族的旁支,波旁的紋章是藍底金百合,孔代家族不能用一模一樣的,所以在藍底金百合上,他們刷出了一條紅色斜條紋,紅色在紋章學中是degueules,gueules在法語中通常指動物的嘴,當然這是一個十分契合而又勇武的口號。
然后他們一走出帳篷,就聽到了驚天動地的“康沃!康沃!!康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