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子小路易確實沒有見過這樣的人,就如路易所說,他見過最糟糕的人也已經是常人無法企及的階層了——不是說那些侍從或是仆人都有爵位,他們在凡爾賽或是盧浮宮工作,就能夠碰觸到一般人根本無法接近的大人物,像是盧瓦斯侯爵,像是大臣柯爾貝爾,像是孔蒂親王,有時候他們只是說了幾個字,甚至只是笑了笑,或是神色不愉,這樣的情報都是可以賣出一大筆錢的。宮中最底層的壁爐仆從——也就是負責給每個房間點燃壁爐的人,每月也能從外面拿到上百個里弗爾的錢,別以為這種人就沒什么可值得收買的地方——盧浮宮與凡爾賽的房間壁爐何時點燃,一個套間中被允許點燃幾座,用什么樣的木炭,都能很好地體現出國王對這個房間的客人是否看重以及愛護。
一個月上百個里弗爾的收入,換算成真金白銀就是每年有一千法郎的收入,也許有人還無法對此有個具體的理解,這樣說吧,在英格蘭,劃分勛貴階層的依據就是每年的收入必須達到一千五百英鎊,而一個富裕的農民,他一年的收入最多也不過二十英鎊——這些韃靼人呢,即便來人也是一個韃靼人的首領,狡猾而機敏,但他最貴重的財產可能還是他的馬匹與那幾把短柄火槍。
至于其他的享受,韃靼人并不怎么在乎,甚至不必與路易的軍官相比,他連一個軍隊中的仆人都無法相比,他和他的兄弟,子女族人,首要尋求的還是生存,馬匹和槍支從來就被放在首位。
所以當韃靼人首領依照傳統,承諾將自己和自己的妻子兒女,放在國王的膝下,如同一個奴隸發誓忠誠于自己的主人后,路易十四向他索要孩子,他還以為國王是想要一些人質呢——誰知道國王竟然愿意讓他們做自己繼承人的仆從……他和自己的兄弟站在一處陰影里,看著迥然不同的兩種人從他們面前離開,他的兄弟就忍不住咂舌:“你看到了吧。”
“我看到了。”韃靼人首領說,王太子與他的隨從再樸素也是身著綾羅,從外套里翻出來的衣領就像是層疊的花朵那樣漂亮,韃靼人的孩子,就算是首領的孩子,他們也只是套著一件羊皮袍子,至于里面有沒有什么,天曉得!他們的尊貴體現在他們穿著靴子,還有的就是系著皮帶,皮帶上掛著匕首和火槍。
“我說的不是那個,”他兄弟說:“那孩子多漂亮啊,如果拿到伊斯坦布爾,蘇丹的黑宦官會用一整箱子的珍珠或是寶石來交換。”
韃靼人首領想也不想地就沖著他兄弟的后腦勺來了一巴掌,“你就是個蠢貨!”他低聲道,但不是因為他兄弟有這樣的想法——他們雖然為波蘭的大貴族效力,但在沒有眼睛看著的時候,他們也會劫掠白皮膚的女人和孩子,有時候直接賣給商人,有時候親自去一次伊斯坦布爾——孩子的價格多半還要超過女人,但:“別傻了,”他舔著嘴唇說:“想想吧,就算是奴隸,如果可以成為國王的奴隸……”
“他還不是國王呢。”
“總有一天會是的,”韃靼人的首領說:“法蘭西人的傳統與我們不同,他們非常看重長子,我是說,他們在天主的見證下娶的妻子生下的第一個兒子,就算是個白癡,他也一定要將自己的產業交給他。”
“你是想讓安沃成為王子的侍從么?”
“還有梅朵呢,”韃靼人首領說:“他們不能有很多妻子,但他們可以有很多女人,其中最得寵愛的女人會成為國王最親近的人——她們的孩子也會成為公爵或是親王,我聽說我們的國王就有兩個不是妻子生的兒子,現在都是公爵,而且有一大片領地,大兒子還與一個大公的女兒有婚約。”
“天啊,天啊,真神啊,耶穌基督啊。”他兄弟眼睛頓時就亮了,他伸出手指,在身上胡亂比劃了兩下,“這是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