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萊恩反應過來,忙合攏筆記,從擺在門邊的座椅上站起,下意識往愛麗絲之前趴在床上翻書的位置投去視線。
……似乎是早已抱著枕頭睡著了。
偷窺女孩的睡顏實在不是什么有風度的行為,克萊恩就要收回目光,幫她熄滅房間的燈準備離開。
但在臨走前,他又忍不住看去一眼,發現她雖然睡得安靜,睡姿也還算規矩,可肩頭和大腿卻是露出了大片白嫩細膩的肌膚,被子則遠在單人床的另一頭。
廷根入夜后的氣溫不算高,到了接近午夜的時分就更容易讓人著涼。
于是克萊恩默念幾遍,自己這是出于好意的正常舉動,走近去幫她蓋好了被子,隨后才轉身離開了房間,將那一室似有似無的淺淡香氣留在了門的另一側。
……
數小時前。
東區,迪麗亞街,某棟沒有亮起燈光以及燭火的房屋。
因長時間不間斷的吟詠而顯出沙啞的聲音,在空曠而濕冷陰暗的地下室中碰撞出微弱的回響,令那滿室的低語,近似呢喃的念誦,都染上了瘋狂和混亂之感。
地下室的正中央,立著一個形象邪惡、面容模糊的異形雕像。
那是任何正教典籍中都不可能出現對應描寫的異神形象,扭曲怪異的長角、危險猙獰如同骨刺的怪異尾巴,腰側生著一對形狀破碎的翼,全身都被充滿不詳色彩的血紅涂抹著怪異的符號。
整個地下室被刻意布局成了儀式魔法的現場,而擺放于神像下的釜中盛滿著被認為是得到異神喜愛的血腥祭品,唯一的儀式執行者則跪于點燃的蠟燭中間,身披著寬大黑袍,以痛苦而虛弱的語調持續著口中的吟誦。
如果有經歷過苜蓿號血案的幸存者在此,上前掀開這人的黑袍,一定會認出這張圓圓的、和藹的臉孔。
他自稱特里斯,性格靦腆得像個女孩,卻成了苜蓿號幸存者心中的英雄,帶領他們戰勝了絕望和瘋狂——但事實其實并非如此。
“教唆者”特里斯,為完成高層人物交給他的使命,主動登上苜蓿號,釀造了這起乘客之間相互殘殺的慘案。
成功完成這項任務的他,回到岸上本該得到那位來自高層的神秘人物的褒獎,并從她手中得到下一階段的魔藥配方及材料,卻沒料到高層出現人事變動,似乎還波及到了自己。
他被穿著神秘黑袍的女人帶去見了另一個同樣黑袍的女人,從前者對后者的恭敬態度來看,特里斯認定自己被“轉交”到了一位更有來頭的大人物手下。
接走他的女人,特里斯聽到旁人喊她“悼亡女士”。
但他很快就顧不上猜測悼亡女士的身份,和她的序列等級了。
這個身披黑袍依舊顯露出曼妙身姿的女人,交給了他一個任務,一張紙條,說只要他能順利完成這個任務,他將會得到教團高層……贏得某位圣女的賞識。
特里斯相信世界上不會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但他更相信自己,無論那任務是要暗殺什么貴族老爺,還是要重現苜蓿號上那般的慘案,他都有自信能夠完成它。
而遺憾的是,他的信心只維持了幾秒,直到他看到紙條上第二行由赫密斯語寫就的文字那時。
“那就請你好好完成它吧,特里斯。”悼亡女士發出低沉的笑聲,“在成功得到吾等偉大主人的回應之前,你都將不被允許中斷儀式,否則……否則的下場,應該不需要我來警告你吧。”
……當然。
特里斯知曉,這般邪惡污穢的名號不可能是任何正典記載中的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