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的占卜自是被他敷衍過去,不了了之了;但直到所有匯聚在他身邊的線索和靈感被這位懷孕的女士……被她腹中的胎兒所引爆,克萊恩才惶恐而震驚地覺察到了事實。
梅高歐絲……她孕育的是邪神的子嗣,甚至是企圖降臨現實的邪神自身!
然而他發現得太晚了。
這顆隨時可能引爆的“不定時炸彈”主動走進了黑荊棘安保公司,坐在接待室的沙發上,看似正常地與人交談,時而帶著充滿母性光輝的表情,隔著肚子撫摸胎兒。
然而事實上,情況每分每秒都在急劇惡化。
這位有著漂亮金發的女士不斷扯落自己的頭發,撕下臉上和手部的血肉,還恍如未覺地聊著天,喝著茶。
為文職者們發出緊急的避難指示后,他們在沒能等來代罰者和機械之心支援的情況下,與蛻變成怪物的梅高歐絲陷入了苦戰。
憑借有消化了部分魔藥力量的“小丑”預警能力,克萊恩躲過了劈砍向自己頭頂的白色骨刀,躲過了遭受致命傷害的最壞情況,只有右臂輕微負傷——
說是輕微傷勢,但梅高歐絲變質成白色骨刀的左臂鋒利異常,幾乎快將他的手臂連肉帶骨地斜切斷裂,似乎僅有一層薄薄的皮肉連接著傳來劇痛的、已經完全失去知覺的右臂。
當時的他眼前一黑,險些被劇烈的痛感打亂全部的思緒。
好在他及時恢復了思考,趁怪物般的梅高歐絲被使用封印物“2-105”血管小偷的倫納德牽制住,飛快地從風衣外套的夾層口袋里取出一瓶藥劑,咬開瓶塞把淡紅色的微苦藥水吞咽了下去。
——那是他從得到起就一直沒舍得使用的“治療藥水”,是他參加那場魔女晚宴時就從愛麗絲手中收下的“報酬”之一。
手臂的傷勢奇跡般得到了好轉和恢復,但也帶來了麻癢和比負傷時更強烈的痛感。
克萊恩咬牙挺過了最難捱的那幾秒,旋即在模糊的視野中看到倫納德被撞飛出去,高高舉起左臂骨刀的梅高歐絲就立在失去行動能力的“午夜詩人”身前,被無數黑色的絲線纏繞又包裹,仿佛受到了那些黑色線條的禁錮。
無聲看向手捧圣賽琳娜骨灰盒的鄧恩·史密斯,克萊恩感到了少許心安,伸手從口袋中取出竊取太陽神血力量制作的“陽炎符咒”,也是他手頭僅有的最后一枚殺手锏。
然而仿佛覺察到了母體所面臨的危機,梅高歐絲腹中的邪神子嗣發出了啼哭。祂想要降臨,祂意圖出生,幫助被黑色絲線束縛住的怪物母親。
絕不可直面與傾聽的子嗣啼哭聲接連響起,連綿而急促。
能夠借封印物之力勉強牽制梅高歐絲的倫納德陷入了昏迷。
哪怕竭盡全力,哪怕圣者賽琳娜的骨灰盒在汲取鄧恩的血液后發揮出了更強大的禁錮之力,僅憑克萊恩與鄧恩·史密斯二人,仍然無法與近乎瘋狂的邪神意志抗衡。
……直到,屬于“夢魘”的心臟被徒手挖出。
直到那顆有著夜晚與夢境感覺的、收縮鼓脹中的鮮活心臟,被放入制造出無數黑色絲線的圣賽琳娜骨灰盒。
血淚混合的液體滑落眼角,克萊恩找準時機,扔出了手中傾注著自身所有靈性力量的“陽炎符咒”,清晰而沙啞地以古赫密斯語單詞呼喚了光的到來。
凈化污穢、照耀黑暗的光!
做完這一切,他顧不上其他任何人與事,顧不上房屋的搖晃與身后幾乎灼瞎雙眼的熾白光芒,徑直奔向了記憶中站立著隊長的方向,已徹底恢復傷勢的右手不斷在口袋中摸索著什么。
幾秒鐘后,他睜開酸痛的眼睛,攥緊手中小巧卻又仿佛有萬鈞沉重的圓瓶。
“我們拯救了廷根。”
鄧恩·史密斯嗓音醇厚,不見悲傷與痛苦地露出了笑容,輕松而平靜地望著克萊恩,做了一個不那么沉穩,也并不正經的擠眼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