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出生起,賽德就背負著一個詛咒,一個來自父親、來自祖父,來自或許更遙遠血脈親人的詛咒。
若發現自己的父輩身上長出鱗片,舉止變得怪異、時常渴水,眼神日益顯得呆滯,那么薩雷卡家的子輩就要及時殺死自己的血親,或哄騙對方喝下毒藥,或將人鎖入地下室十天半月直至里面的聲響徹底消失背負起親手弒親的罪惡。
而現如今,賽德再也無法忽視父親逐漸變得難聞的腥臭體味,對父親時而清醒、時而瘋狂的精神狀態感到擔憂,卻苦于那個殘酷的詛咒,遲遲沒有做出動手的決定。
當然,以身為前代罰者的見識,從聽完賽德的請求、聽完他所講述的這個“詛咒”起,埃里克就已經猜到這是怎么一回事了。
毫無疑問,賽德那日漸瘋癲的父親至少是半個天生的非凡者,而且是有失控傾向的半個非凡者,他的祖父恐怕也同樣如此,但不幸的是這一家人對其中的真相一無所知,更別提解救方法了,只能在罪惡感與不知何時會到來的恐懼之中惶惶度日。
不幸中的萬幸,深海之女需要的正是如賽德父親這樣、如老史蒂夫這樣的失控者。
于是順其自然地,埃里克向祂進行祈禱,撫平了那名老邁父親的掙扎與癲狂,并吩咐賽德抓緊時間做好海葬的準備,將安睡在船上棺木中的老人送到霧氣茫茫的遙遠海面,以奧拉德克群島的傳統葬儀結束了折磨兩代人的悲苦。
理清這層關系后,如棕熊一樣高壯結實的賽德薩雷卡便搓了搓絡腮胡,點著頭說道
“制作木雕的事,我答應你會在這個月的20號之前完成,但具體要不要勸服大家一起改信深海之女,我想再多了解一些,比如那什么,她的教義,她的戒條,允許人能做什么,不允許人做什么”
埃里克全然沒有料到過自己試探性的傳教竟能這樣順利,以至于不善言辭的他佇立思索了許久,才意識到自己對深海之女的了解僅限尊名、圣時,以及祂很樂意接收活著的“水手”途徑失控者
握著手頭這點少得可憐的認知,他該如何在陸上傳播深海之女的信仰
“啊,對了,還有木雕。要做木雕的話,至少得讓我有個形象參考吧最不濟,也該給我點文字描述啊。”格勒街區手藝最好的鐵匠、雕刻功底最受贊譽的木雕職人復而又這樣追加道。
無奈,埃里克只得閉了閉眼,努力從肚子里那點從資料庫里看來的墨水里找出有深海感覺的句子,干巴巴地背誦起來。
而今天,便是他與賽德約定好要交付木雕的日子。
埃里克略有些擔心木雕成品的模樣,卻又覺得那位至今都不曾見到過真容的深海之女不會在意這點小事,于是熟門熟路地敲了敲賽德家的房門,便推門入屋,準備穿過狹窄昏暗的前室,前去開闊的院落,賽德通常制作木雕的地方。
只是還未等他走到目的地,他便聽到從前方的院子里傳來賽德與人起了爭執的聲響,頓時心中一緊,快步趕了過去。
此時接近中午,賽德的妻子和兒女都不在家,應該是像往常那樣出門去照看個別生活困難的成員了。
所以當埃里克走到院內,他一眼便看到了賽德面前那個正高聲說著話的陌生男人
“我說你不要這么固執了行么要是覺得我出的價太低了,我們可以好好商量嘛。我保證,你的這個木雕只要經過我的一點小小處理,讓它看起來顯得具有一定年代感、滄桑感,最好在底座和邊緣部位來點劃痕,再做個斷尾的造型,然后胸部這里打磨得光滑一點相信我,它絕對能賣出比現在翻五倍不,十倍不止的價錢”
疑似具有少許弗薩克巨人血統的棕熊噢,糾正,是“螺鉗幫”的首領賽德薩雷卡,聞言頓時惱怒地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