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此人曾官拜翰林院文學博士,這個官職沒什么太大的實權,屬于文官之一吧。此人傳說每日讀書要有一寸厚,很多前輩對于他的也是欽佩不已、自嘆不如。論起此人讀書撰文的本事,可稱當世一絕。
可朱棣卻殺了他。他只忠于先皇朱允炆,拒絕了朱棣讓他起草詔書的要求,于是被判了個車裂而死。與他相同命運的,還有兄長方孝聞和弟弟方孝友,妻子和兩個兒子自縊而亡,兩個女兒投河自盡。
當然,后人也為死絕。后人之中,有一支改姓施,就是那施妤的施。施字拆解下來,就是“方人也”三個字,這支族人,改姓卻不忘本。
可方孝孺以血為朱允炆殉葬,任府所藏的也是朱允炆的東西,這兩家如何相沖的呢?
早先,在施妤剛到鳳凰城的時候,就自報家門,想讓任家與她一起尋找建文帝,或是子嗣后代的下落,還想著有一天,能恢復正統。任罡鶴的父親不從,她便想出這招借刀殺人。日后要是去找其他建文帝舊部的時候,這就是一個血淋淋的例子,可以用來威脅不少人。
這是如今幾十年過去了,無論是再怎么緬懷建文帝,可時代變了,人人安居樂業,謀反這件事,對誰有好處呢?比起因此受難的人,可以忽略不計!
“你不覺得這樣太過分了嗎!”
“任家先祖發誓要忠于建文帝,可如今連點軍餉都不肯出,這是哪門子的忠誠!我先祖明知必死,還違抗朱棣的命令,那才是忠臣義士!”
“算了,懶得與你爭口舌長短,你死就是了,此事就算了了,你家要有異議,我便也殺你家滿門好了。”
“真不愧是魔頭蟑甲的弟子,這種事也說得云淡風輕,可真是學到了你師父的精髓!”
“見笑見笑,我師父確實是殺人。不過,你知道嗎?有句話叫‘縱惡亦是為惡’!那些人,你不殺他,他回頭就要殺你,或者殺別人,你如果明明可以阻止,但是卻無動于衷,那被他們殺的那些人……哼哼,其實也是你殺的!”
“哪來的歪理邪說!世間只有大義和小義,大義就是維護正統,為了天下蒼生!小義就是快意恩仇,只求互不相欠!”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這著了魔的人啊,滿口仁義道德,說的好像都對,只不過做起事情來,就是邪魔外道的做法。”
“你!”
“我?我怎么了?總之你今日必死!”
“是嗎?”
施妤拉動機關,我腳下的土地毫無征兆的裂開。好像極松散,只是困住我的雙腳。我投出重劍,她一閃身,躲了過去,這劍就查到她身后的墻上。她還想拔出劍來,估計想給我來個十劍八劍才能解恨。不過劍是拔出來了,卻提不動。來來來,讓我遙拜老頭子師父的救命之恩,把這劍打造得這么重。
她只能丟下這把劍,奪路而逃。
想走哪有這么簡單的?
只是稍微費點功夫,就掙脫了土地的束縛。抄起重劍,就提氣一躍,要是跳不上去還好,跳上去,腦袋磕到桌子上,嚯,這可就不好了。
捂著頭上撞出的大包,就四下尋找施妤。
剛出房門,就看見在地上剛剛被我打暈的人還在,馬廄里的馬卻不見了,想必是騎走了。人怎么能跑得過馬,我只能跟著馬的腳印追蹤。走了半天,才找到她。
那是在鳳凰城的海邊,一個很小的港口,還好她還沒來得及出海,要不然,這輩子怕是找不到這個人了。就在此時,一葉孤舟駛來,距離岸邊還有十幾丈,應該是來接她的。她也看到了我,看口型應該不是什么好話,那副表情還帶著嘲諷的意思。
施妤就直直跳下水,向小船游過去。
我本以為她逃無可逃,就沒有急于去抓住她,誰知道……游泳嘛,我也會!只是來接她的船和她相遇的時候,并沒有接上就走,而是還往我這兒劃,看樣子,想給我頭上來一下。我潛入水中躲避,可海水太咸,和江南河流的淡水有些不一樣,我不太適應,所以眼睛睜不開,向下潛阻力又太重。
等我浮出水面的時候,她早就和船走遠了。
我在水里呼喊,一艘漁船聽到了聲音,還以為我是失足落水,把我救了上來。我連忙掏出身上所有的銀子給他,讓船家帶我去追。船家好像不太樂意,還說不是錢的事,而是施家對海邊的船家或多或少都有些恩情。
我也沒指望船家聽我說施妤是個惡人就能幫我,我只能把錢袋的口扎緊,綁在他的手腕上,一腳把他踢下船,自己劃船去追。
可畢竟是生手,劃船速度太慢,在稍微好些,能有些速度的時候,已經看不見施妤的那艘穿了。下了水,看腳印這招已經不好使了,而且海上不比湖泊,風浪大了不少,看水的波紋也沒有辦法追蹤。好在海上小島眾多,只是有建筑的,只有一座島,那便是那里了。
到那兒的時候已經天黑了,不過燈火通明,還是很好認的。
礁石上站滿了人,刀身上泛著光,是燭火照出的影子。我這雙臂劃了許久的船,有些酸脹,估計是有一番惡戰。
越來越近,這些人只是戒備,好像沒有動手的意思。一直到我靠岸,也沒有哪個出頭的小子,敢上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