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出此言?我們只是同道切磋辯經而已,哪有勝負之分,又何來欺負一詞?”
“哼,我不管,只要他輸了,就是你們欺負他!”
張狂的話,從一個稚氣未脫的少年口中說出,有些滑稽。光頭們卻不敢怠慢,我拉過一個和尚問了兩句,才知道,那天辯經論道,只是險勝。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先唐時,即有藥王著《會三教論》,書中講到關于儒釋道三門的爭端、分歧與統一。后世之中,也多有博學者,對于宗教的概念有過不同的理解與注釋。
起因是由于宗教教義和主旨,包括行為模式的差異導致的分歧。而無數先賢中,有一派認為佛教與道教雖然差異眾多,但都是重視生命價值的宗教。而儒教則對于政治性的內容更為重視,故與前兩種不同。
進而,佛道兩個教派的爭端,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基本消弭。但其實只是表面上平靜祥和而已,教義沖突實在難以避免。
那問題就出現了,道士跟何上辯經、論道?是以哪一派的經典作為援引依據和解釋憑證的呢?
“上次我徒弟與你們論的是‘法’,今天由我來與你們論‘道’。”
和尚們面面相覷,“法”也好,“道”也罷,都是道教中的概念,上次也只是勉強用一句“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來粗淺對待。也是仗著老道不同佛經,才能取勝。
勝出的道理也很簡單,佛家認為,肉身,也就是他們稱之為“色身”的東西,并不重要,只有修行的來世,才是重要的。這一句話,把道家講的“法”說得一無是處。
和尚并不和善:“出家人不爭強好勝,就算你們贏了吧。請這邊下山。”
小道更是笑道:“勝了就算了?我們散修好欺負是嗎?”
“那倒不是,只是……怕你不愿認輸,也沒個公證之人。”
我倒想看看他們會有什么樣的交鋒,主要是,總覺得,說不定,可以解決我的問題。
我從人群中探出身來:“我來公證。”
“這就無可推辭了吧!請!”
小道伸手,請那主事去坐那剛搬來的蒲團,老僧不好拒絕,坐而論道。
我做裁決,也得先客氣客氣:“兩位是想對辯還是立宗辯?”
對辯就是一人提問,另一人作答,解答完成之后,另一人才可以提問。立宗辯的話,是由一人,或多人提問,被提問的人,只能作答,沒有反問或者提問的機會。
和尚不想丟了面子:“對辯即可。”
“好,我是客人,你先請!”
“‘道’……道德經有云: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道是何意?”
其實這個問題是不可以問的。對于道士來說,問他們什么是“道”,就好像是問僧人,什么是“佛”一樣。既是光輝偉大,又是萬般難以解釋完整。
換一種常人也可以輕易理解的說法,就好比是問常人什么是“人生善惡”一樣。天下間人有多少個,也就有多少中解釋、多少種理解。
平常理解,善就是對自己有好處,惡就是對自己有壞處。哪里能夠盡數了解一個人的生平呢?那又如何用某一件與自己有關的事情就來判斷呢?與自己有關的事情會導致思辨遲鈍,那與自己無關的事情呢?更是無稽之談!
仔細想來,只有惠及天下眾生或千秋萬世的,才能說是好人吧。
小道倒是對答如流:“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泡影之中,三千世界,即是道。”
這話其實算是討巧,說了跟沒說差不太多。估計也不是為了求勝,就是為了惡心一下這老和尚,借前些日子搪塞的話,回敬給這老和尚。
小道不饒人:“到我了,我來問你,‘道沖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何解?”
這是道德經中的內容,大概意思是說,大道的沒有具體的形態,但是卻無窮盡。其中的深遠,好似萬物的先祖一樣。這句話正對應剛才的那句夢幻泡影。
沒難住和尚:“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
“合著你就只會這一句唄?”
“湊巧,湊巧。”
這其實不是辯經應該有的樣子。原本辯經,是學習經文的一部分。說的是通過釋義、援引的方式,來正確理解經文。而不是現在胡攪蠻纏的樣子,用一句經文,來回答另一句經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