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娘沒什么走江湖的閱歷,唯一有的,也就是最近跟了師父一路到姑蘇,又在馬車上一路向金城。現在也是咋咋呼呼的樣子,直接呼喊張果。
張果迎了過來,孫伯招呼左右,一同上前,避免我們誤會,或是表示尊重,各位都躬身上前,沒有抬頭。
極親昵的,張果挽著師娘就進城去了。
我們剩下幾個也不覺得自己不受待見,大搖大擺進門,直奔人群的終點——張府。
張府的老爺不在家,在張果回家之前,是由孫伯管事。孫伯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自他父親那一輩起,就在張府做事。孫伯生在張府,到現在,四十幾年過去,張府就是他唯一的家。張果也像是他的孩子一樣。
推杯換盞,不亦樂乎。
“妹妹,原來你是這大戶人家的小姐,怎么會被徐珵那賊捉了去?”
撤走下人,這話也才敢問出。
“姐姐有所不知,我父曾說‘落難莫報家門’。若是賊人知曉我的來處,又已經得罪了我,那一定會殺人滅口,我斷不會有生路。”
“原來這意思不是說,萬一告訴別人會丟人啊。”
小四兒童言無忌,我們眾人也樂得有這么一個頑童,笑得也自然些。多虧了小四兒,過去的苦難,我們也能暫時忘卻。
許久沒有單獨住過一個房間了,也從來沒有住過如此寬敞的房間,擁有松軟的床鋪。酒意消逝需要半宿的時間,前半宿毫無意識,后半宿才享受到這富貴人家的好處。
不知不覺,待了半月有余。也算感念張果對我們的厚待,我在師父同意之后,傳了《肆行劍法》的前三招給她。
學了半個月了,還只是有一個雛形,還沒有達到第一重境界。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天分有限,總歸是缺少點什么的東西。
據小四兒和熊慢行的私話之中,我才知道,這個小妮兒早就學會了,就是非讓我多去教她。話是從小四兒嘴里說出來的,這個事兒是師娘告訴她的,也是師娘給張果出的主意。
此中內情,不言而喻。
我不能對不起姒莜,可也不好出口傷人。我只能想著有什么方法可以在不傷人的情況下拒絕。我就慢慢把自己捯飭成不修邊幅的樣子,邋里邋遢的,也許就會斷了她的念想。尤其是在不厭其煩得教了無數遍第十劍招的時候,總會離得遠些。只用語言教導,最多就是自己演示一遍,絕不像從前那樣手把手指點。
敬而遠之這種事情,肯定是瞞不住的。我只好嚴詞拒絕,準備收拾東西,獨自離開。她卻放聲大笑,嘲笑我過于自以為是。我羞愧難當,不敢走,也不敢看她,生怕嘲笑的聲音更大些,招來其他人。
師娘確實出謀劃策,不是小四兒瞎說。不過個中緣由,確實是我自己理解錯了。她這裝作愚笨,只是想多學幾招,或者更扎實點,怕我藏私,教的不透徹。
干娘的妹妹屬實難纏,再三懇求之下也沒有放過我的意思,非要公之于眾。直到我叫了幾聲小姨之后,她才罷休,叫了幾聲“好侄子”才算放過我,我怎么想都不對,明明是“外甥”啊。反正也只有私下里叫,我也就沒當一回事。
之后的日子里,確實是只有私下才叫,可當晚的那一頓,不太好過啊。
我埋頭扒飯,吃相還不如熊慢行,師父沒有見過我這個樣子,詫異得看我,但是沒有罵我。張果在那里笑得前仰后合,嘴里的飯噴的到處都是。還好這個人還算誠信,答應過我不往外說的,也就真的沒有說。
還是不敢就這么放心,教學的時候,嚴謹很多,生怕有一點不滿意,他來告發我。
所以不知不覺,整套劍法,整整十招,悉數傳授。然后就出現了下一個問題,這人算不算我們戲凡門的人,她算是師弟?師叔?還是啥?
這日行功結束,盤地而坐,體悟得失,順便休息一下。
我算是不合時宜的開口:“張果,你說,當著他們的面,我應該叫你什么好?”
“小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