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自己的掌心,少年的笑容沒有停止,只是從一開始的清淡收斂,變得有些冷漠。商人沒有多說,也只是看著少年正對著自己的手背。
“有些時候走在人群之中,我會覺得自己并沒有什么不一樣。我們都是如此的普通,都是一如群鷗般碌碌,時間也好,空間也好,都不會為一個人所停留。人群中的看見了我,路過了我,我的存在與否,幸福與否,快樂與否,他們都無從知道,同樣,我對他們也一無所知。”
“好像每一個人都是一樣的,出生,長大,坐著車子上學、上班,認識一些人、疏遠一些人,看著門外的樹葉落下、又升起,然后靈魂離開居所,四處飄蕩。每天都有人在死去和新生,就好像一段人生的結束是下一段人生的開始。”
唐子文頓了頓,仔仔細細看著手心里的紋路,接著說:“于是我想,能不能有一種東西,來打破這種無謂的循環,來沖破這樣的迷宮……
《周易》里面說:‘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是為變數。’生活里是有變數的,而且是常有的,但是生命的魅力,也就在于這一份不確定,就在于熱帶雨林蝴蝶扇動翅膀的時候,是否會有一陣龍卷風在無數公里之外的另一個地方出現。”
“但是現在,”唐子文放下了手掌。“你卻想讓我又回到確定的范疇之中,給我的一切加上束縛。這筆交易,不劃算。”
“即使代價是你的生命?”商人仍舊笑著,只是卻沒有那么胸有成竹了。
“這是我的選擇,第二次、第三次、第一百次,也都是這樣。”唐子文越過了欄桿,向著身下的海洋一躍而下。
商人的表情收斂了起來,站在了船沿上,也不看少年一躍而下的身影,只是莫名的看向了海和天的交界處,在天際線處,好像有什么東西在放大。
“想當棋手的話,就要先入局呀……”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但是蘇茜明明看見那個少年突然站了起來,就在海面上,沒有任何依托地站了起來。周圍的波濤到了他方圓十米之內,就漸漸平息了下來,海水在少年周圍形成了一個圓狀的平臺。
少年站在臺上,臉上盡是漠然,沒有一點點屬于人的鮮活,這樣的他就好像是一個精致的木偶。
海面上的波濤還在繼續著,只是再也無法對站在圓中的少年造成任何的影響。
似乎是察覺到了海浪再也無法對少年造成任何的影響了,周圍的一切漸漸平息了下來。
但是就如山雨欲來時,必有狂風滿樓。周圍在短暫的沉寂之后,立刻就有狂風四起,卷起了巨浪,向著中間的少年更加瘋狂地拍打而去,在接近少年周身的時候,又漸漸平息,波濤洶涌的海上,只有少年靜靜地立著,像是海上的神明。
風浪讓正在接近之中的快艇不得不停止了前進,只能夠遠遠看著少年的方向。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也能夠看見少年周身的景象。
在無窮兇險的駭浪之中,有一個巨大的身影在慢慢浮現,突破了海面,就像是突破了某種壁障,一種宏大的威勢裹挾著狂風巨浪,向著周圍席卷。
金色的豎瞳,在其中似乎是無盡的海底,無盡的黑暗和孤寂好像要將人吞沒。
在沒有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的深海,也就沒有了“存在”的意義,只能夠隱隱約約感受到自己在無限地下沉。
“嗡——”一聲清脆悠長的劍鳴之聲將即將沉沒的二人從深海的幻像之中拉了出來。
站在水的平臺上的少年,向著從舊日之中蘇醒的王者,揮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