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凡看上了,給個公道價,若是滿意了,銀貨兩訖。通常能來這個市集的人,也犯不了忌諱。
雖然來這里的不止人,還有別的東西。
賣完了東西,幾個人就背上癟著的蛇皮口袋悄悄離開,又有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鋪開攤子坐下來。
每個人都垂下頭,或是遮住臉,蒙了面,不讓別人知道。白日里有頭有臉的人在這里也藏頭露尾。眼睛瞇尖,盡顯淘客本色。
市集深處,某某公司的廣告牌下,一張攤子,八個瓷瓶,三個檀木盒。一高一矮兩個人縮著手,靠在一起打盹。高的叫老付,戴著棉帽和墨鏡,穿著一件補了又補的棉衣服,杵著根棗木拐杖,整個人又包裹在棉衣里,使人看不清切。這時是攤上來了人,老付也不動彈,任由來人挑選。
來人拿起攤子上的瓷瓶,翻到底看了看印子,仔細瞧了瞧,又不動聲色地放回去,拿了另一瓶上來,打開瓶塞聞了味道,丟下一錠五十兩的銀子,又取了剛才那瓶離開。
那是護脈丸,有活血化瘀,排毒消火之效。一般不容易賣,不過老付賣的便宜,二十五兩一瓶,一瓶三顆。
二里外,有個老舊的四合院,里有兩間房還透著燈光,一間放著木劍、銅盤之類的老物件,一間拉著厚厚的窗簾,都點著煤油燈。
“還是沒有……”
一個套著斗篷的身影在滿地的物品里翻找,久而抬起頭,拉下斗篷的兜帽,露出一張少年的臉龐,順著脖頸向下,能看到纏了幾圈繃帶的胸膛。他皺著眉,瞇著眼,泄口氣。
“干爹,這家也沒有,還有兩家,也不知道有沒有。”
老人骨瘦如柴,穿著一身黃色泛白的道袍,有幾個大小不一的補丁,但很干凈,顴骨明顯地突出來,臉上狀若無肉,不甚打理且黑白相間的頭發里露出一雙白蒙蒙的眼睛,沒有眼仁。
他敲了敲煙桿子,用另一只手捂著嘴咳嗽了兩聲,咳出了血,用手帕擦了干凈。
“莫急……”老人皺著眉頭,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摩挲著煙桿,“要不還是算了嘛,你命都差點折在那兒。”
“要去的。”他抬起頭,認真地看著老人,“現在亂的很,洋人有槍有炮,朝廷有大內高手,崇明會有通天門路,復興教有奇門遁甲,要是拿不到那張方子,七絕教該如何自處?本身就又青黃不接,教里很多人堅持不下去,姥姥壓不到好久了。”
“再說,這次是有個‘壽者道’的高手偷襲,我有了防備他也弄不到我的。”少年努力辯解道,又拉著老人的手搖了搖,“再來一次好不好嘛干爹。”
“不得行,”老人露出一臉愁容,“前面偷的這三家,都一家比一家防范多咯,現在‘壽者道’的高手都出來了,天御和長宏這兩家哪家又比這家好弄嘛?”
“長宏是劍宗,只擅攻伐,不擅陣法,天御雖然陣法強,但長老都在閉關,能成的。”少年避重就輕地說道。
老人嘆了口氣,“你這是遭豬油蒙了心啊……”抬起手用煙桿虛指了下南方,“長宏一偷,我們就得流浪八百里。”
又換指了指東南方,“天御一偷,我們就得隱姓埋名,小心做人。”
少年也不在意,湊上來笑嘻嘻地道,“干爹怕什么?只要做的小心,誰知道?”
老人深吸口煙槍,“久走夜路要闖鬼啊……”
少年突然不說話了,興奮的神情也低落了下來,只撐著頭看老人抽煙,吞云吐霧,慢慢地自己打了個哈欠。
老人看著少年,砸吧了下嘴巴,嘆了口氣。
“有些話得說清楚。”
“這是最后一次了,而且只能去長宏,不能去天御,那是皇帝老兒的地,我們不能去觸這個霉頭。”
少年立馬跳了起來,眼睛骨碌骨碌地轉。
“我正好帶上一些好東西。”少年笑著說道。
老人在桌上敲了敲煙鍋子,瞇著眼睛吸上一口。
“等會咱們去趟‘緘口市’把這些東西賣了,買些更有用的東西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