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居正就等著小皇帝朱翊鈞這句話呢,忙道:“回陛下,楊公所言有理,潘晟與呂調陽兩公雖有名望,然若經廷推而出,自然更得人心。”
朱翊鈞點了點頭:“既然如此,便依楊愛卿所言,著吏部會同大九卿、科道官廷推!”
吏部尚書楊博接了旨。
朱翊鈞見馮保的臉黑了下來,心中暗笑,他知道馮保肯定也猜到了這是張居正在和他作對。
但朱翊鈞更佩服的是,張居正與馮保作對的方式讓馮保完全無法反擊。
因為張居正所行的是陽謀,從表面上來看,張居正才是受害者,是吏部尚書楊博奪了他這個內閣首輔的特簡之權,而不是張居正不愿意推薦潘晟,所以,馮保就算知道是張居正的主意,也沒法怪罪張居正。
而馮保想進讒陷害張居正也不行,因為自己母后對張居正的信任不遜于他馮保,張居正和馮保的關系,不是張彩與劉瑾的關系,兩者互不統屬,是平等的合作關系。
但朱翊鈞也由此看出如馮保在內廷的地位難以撼動一樣,張居正在外朝的地位也難以撼動,馮保想在內閣安插自己的人都沒有成功,想必自己這個十歲天子這時候想要在內閣安插和張居正作對的人也難以成功。
何況,朱翊鈞現在覺得自己也不宜在外朝限制張居正的權力,因為一旦限制了張居正在外朝的權力,那么將無人與內廷的馮保抗衡,要么兩者結合對抗馮保,要么像張居正勾結馮保對付高拱一樣最終還是要走內臣與外臣勾結驅除一方的老路。
大明需要的是革新除弊而不是無休無止的政治內斗,朱翊鈞不會在這個時候去給張居正上眼藥,但他希望張居正和馮保保持互相制衡的局面,像如今這樣開始有些不和的跡象最好,如此,才利于自己這個皇帝發揮作用。
若是張居正和馮保穿一條褲子,對自己這個皇帝而言才是最可怕的事。
朱翊鈞忽然有些明白為什么自己母后既信任馮大伴又信任張先生了,敢情是早就想讓兩人互掐了不成。
“必須讓馮保和張居正繼續斗下去!不能讓這兩人關系太好,為馮保除張居正肯定不行,為張居正除馮保暫時也不行,要除掉馮保,得要有一個可制衡張居正的內官代替馮保的時候才行。”
朱翊鈞心里如此想道。
“老祖宗,元輔的奏疏是否按例呈送內閣?”
司禮監掌文書房的太監陳炬向馮保請示道。
按制,文書房每日在會極門外收進內外各衙門的奏疏,包括在外之閣票,在內之搭票,一應旨意、圣諭、御札皆由文書房落底簿發行。
而現在文書房把張居正奏請增補閣臣的本章也落了底,按例是要呈送內閣,由內閣票擬后再經文書房接收回司禮監,由司禮監批紅。
但陳炬知道這份奏疏事關自己上司馮公公,便主動請示了起來。
馮保正撫琴調解情緒,一聽陳炬又提及此事,直接把古琴推翻在地:“不送內閣,難道咱家還能直接票擬不成!你是何誅心!”
陳炬沒曾想自己不過擔心擅作主張把張居正的本章直接送到內閣而引起馮保不快,但沒想到還是被馮保罵了個狗血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