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上天和草原之神的眷顧,是狼神的恩賜。”母親嘴里不住地念叨著。她先把瓦罐倒入清水,架在燃燒著的干牛糞火堆上,再把野兔收拾干凈,分割成小塊后,就放進去熬煮。
阿爸坐在一邊,把冰涼的大手,向阿史那博恒和弟弟身上裹著的皮袍里伸去。他口中笑著說道:“來,讓阿爸暖暖手!”
兄弟二人被冰得直哆嗦,紛紛躲避著、笑著,又還驚叫不停。
阿爸裝作生氣的樣子說道:“我們突厥人,禁不住這一點點寒涼怎么行?”
兄弟二人看著火光映射著阿爸嚴肅的臉龐,嚇得不敢再挪動身體。阿爸倒也不再把那雙大手伸來了,坐去火堆旁烤火。
“還在胡說。”母親在旁邊嗔怪道,“明明你是同羅人,我是康國人的。”
“嘿嘿,反正我的祖輩,都是跟著突厥大汗馳騁草原、荒漠的。聽爺爺講過,他的阿爸,還做過突厥的‘大設’那樣的將軍呢!說是來往萬里,一眨眼就打個來回。”阿爸神往地說著。
隨后,他的眼神又黯淡下來:“哎,只是現在,我不過是個靠著放幾只羊,打幾只野兔、野羊過活的懶漢罷了。”
“莫再亂講了。現在這樣子,不比殺來殺去,冷硬僵直地躺在冰雪地里喂野狼好嗎?”母親邊攪動著瓦罐里的野兔肉邊說著。
鹽巴才撒進瓦罐里,野兔肉的香氣就彌漫在氈帳中了。
弟弟目不轉睛地盯著瓦罐,不停地抿著嘴巴,吞咽口水。而阿史那博恒只是呆呆地看著阿爸。
此時的阿爸不再說話,但是他眼神里的那份堅定,健碩身軀中隱隱蘊含著的無窮力量,分明可以使阿史那博恒小小的男子漢的心里,生發出無限羨慕。
也在盯看煮著野兔肉瓦罐的阿爸,似乎察覺到阿史那博恒的注視,不僅回過頭來,帶著笑意喝問:“呆看什么?!”
阿史那博恒回過神來,剛要發笑,卻見阿爸的臉上盡是鮮血……
心中一緊,阿史那博恒立刻從夢中醒來。他“呼”地一下坐起,感覺渾身都是冷汗。
呆坐許久,他心情平復了下來。正要再躺下,他卻覺得暗黑的屋子里,有一雙眼睛正在看著自己。
轉頭看去,他果然見到睡在一個大通鋪中的曹世宇,被他這個動靜驚醒,正用疑惑的眼神看來。
略微對視一下,阿史那博恒低喝一聲:“睡覺!”曹世宇不敢和他多加對看,連忙翻了個身,接著睡覺。
呆坐片刻,阿史那博恒從床榻上站起身來。
暗暗地連呼幾口氣,他披上綿袍,輕步走去門口。拉開屋門后閃身走出,他再反身關好了屋門。
夜里的寒氣更重,阿史那博恒裹緊綿袍,仰頭看向南天的那彎月亮。
似乎也是怕冷,這彎月亮也藏身于銀白色的樹梢里面。因為樹梢稀疏,月色還是透了過來,把院子里的地面,照得白亮亮的。
連呼幾口氣,阿史那博恒猛然間脫掉了身上的綿袍。
寒風立刻覺得直刺肌骨,但他只是咬牙堅挺著,更還露出得意的微笑。
“這是在習練御寒么?”一個漠然的聲音傳來,打破了寒夜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