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午時的太陽,并不分春夏秋冬,只是每天一樣地把強烈的,刺眼的陽光,射向連綿起伏的山嶺、溝壑。
身處張掖川谷道中的乞力徐,在這熱烈陽光的照耀下,心里本已是躁狂,身上更覺得燥熱。
他脫掉皮裘的一只袖子,讓內里只穿著唐地絹帛的右臂,更多地接觸到此時寒冷的空氣,借以祛除身心的躁煩。
其他蕃兵蕃將也覺陽光強烈,但他們袒露出來的右臂,卻都是赤裸的——不僅沒有絹帛內袍,也沒有其它如粗麻布內衣。
眾人都是饑渴,乞力徐只好傳命收回隊形,各自吃些干糧。
四處出擊未果的蕃兵得到命令,立即聽從而撤回——這樣聽話,首先是為了保命。
乞力徐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向東邊看看那條河道:堅冰四散,河水滾滾流淌北去。而東岸,唐軍的各色旗幡,仍舊整齊地飄舞在空中。牛車車架附近的唐兵,仍舊可以隱約見到他們嚴陣以待的身影。
不知道東岸的唐兵用了什么詭異的武械,或者是真的得到了神佛的相助。總之,數次前擊的結果,就是眾多蕃兵的死傷,以及堅冰的碎裂——這使得乞力徐,再也不能抱有從東面突圍的幻想。
哀嘆連勝之后,乞力徐正在愁煩,卻聽得侍衛報道:“前軍統帥仲朗杰轉來求見!”
乞力徐聽了只有苦笑:四處都是亂糟糟的場面,既沒有大帳,更沒有虎皮大椅。要見我乞力徐,沒有比現在更容易的時候了。
心中這樣想,畢竟實際中不能如此,他威嚴地點了點頭,同意了侍衛轉達的仲朗杰的懇求。
不多時,一身塵土的仲朗杰,就從亂哄哄的蕃兵蕃將當中,繞行了過來。
立刻躬身施禮,仲朗杰大聲說道:“仲朗杰前來回報大相!”
乞力徐把手中的木碗遞給侍衛,立即起身前來攙扶:“仲朗杰東本為大蕃浴血殺敵,我都看在眼里。”
兩人寒暄幾句,仲朗杰就把前軍的作戰情況,大致向乞力徐匯報了一遍。
即便仲朗杰不說,乞力徐也能遠遠地,從唐蕃雙方軍旗舞動的狀況,依稀辨別出來。
唐軍的旗幡多是原地不動,隨意地飄舞在半空中;
吐蕃的軍旗,向北面沖擊時就顯得很猶豫,大多是左右搖擺而非一鼓勁地向前。不久后,吐蕃的軍旗就紛紛退了回來。
倒也好,退回不久,那些軍旗再次向前。如此反復,于其中也能看得出來,仲朗杰對于執行乞力徐的佯攻任務,并沒有一絲松懈。
既然如此,乞力徐東向突圍的任務,雖然沒有完成。可是對于仲朗杰,他還是心存感激的。
拉著仲朗杰的手臂,乞力徐和他找地方準備坐下。侍衛眼疾手快,在一塊大石頭邊,面對著搬來兩塊小一些的石頭,給二人當作座椅。
坐在石頭山,乞力徐看看眼前的這塊大石頭,不禁暗自苦笑:這是當作桌案用了。
對面的仲朗杰見他神情沮喪,剛要說話,卻見他已經吩咐侍衛拿來食物。
條件有限。糌粑就放在一塊羊皮上,放在二人中間的大石頭上。
乞力徐作勢邀請后,兩人捏起糌粑食用。侍衛再端來熱奶漿,放在糌粑的旁邊。
仲朗杰端起木碗,喝了一口熱奶漿,連聲呼道:“好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