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玨的問題讓姬師妃的臉色一滯,一時間竟然尋不到周玨話里的破綻。
“我年少時曾見過很多仗劍之人,叫囂著要懲奸除惡,卻也只是為了懲奸除惡。”周玨又言道。
“什么意思?”姬師妃皺起了眉頭。
“懲惡是為了揚善,而很多人懲惡卻只是為了舒一口胸中戾氣。假如今日,姑娘殺了那胡姓公子,自然心中大快,然后拂袖而去,甚是瀟灑。”
“但之后呢?這客棧還是胡家人的客棧,他們會把那位胡公子的死歸咎于周家人的身上,輕則這客棧永遠不會租給他們,周家人就斷了營生,重則呢?算計報復,甚至會讓周家家破人亡。”
“如此行事,到最后反而害了周家,總歸咱們不能把胡家人都殺了吧?”
周玨的一番提問,讓姬師妃啞口無言。
“更何況那胡瑞心思歹毒,但卻罪不至死,殺了他恐與法理不容。”
姬師妃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些許,她看向周玨問道:“那難道就沒有辦法懲戒這些人嗎?就應該讓他們這般胡作非為嗎?”
或許連姬師妃自己也沒有意識到,她的語氣中在這時已經沒了對于周玨的惡意,反倒帶著一股請教的味道。
“當然有東西可以懲治。”周玨笑道。
“何物?”姬師妃問道。
周玨唇啟,輕飄飄的吐出了一個字眼:“法。”
“法?”姬師妃困惑。
“圣賢有言,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為君者立于廟堂之上,卻要心系黎民百姓,歷朝歷代,百姓興則天下興,百姓苦則天下亡。”
“王朝興衰看似是廟堂之上宏大議題,實則卻系于這些市井百姓的身上。以法度約束官僚,以官僚約束富賈,或可擬定條款,將租借之事框定于律法之中,亦或可以朝廷出面,開設工坊,開墾荒地,讓百姓有營生可做,減輕賦稅,削減徭役,諸如種種不一而足,但卻要做到有法可依。”
“否則便如兩軍對壘,師出無名者,便不得天時,屢戰屢敗。”
“律法,方才是維系百姓之根本。”
姬師妃聽得心神動蕩,如醍醐灌頂,某些困惑瞬息化解。
但還不帶她徹底回過神來,卻見周玨直直的盯著姬師妃,又言道。
“姑娘記住了。”
“你腰間的刀劍能治亂世,卻開不了太平。”
“要想要看到盛世太平,惟有為君者不懈,為臣者不怠,以仁政廣布天下。”
“方可見盛世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