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閆世松只顧躺在床上倒氣,屋內空氣又實在憋悶,谷雨只呆了半個時辰,就再也坐不住了,趁徐媽進房喂閆世松吃飯的間隙,扔下句:“我出去走走,四處轉轉。”便不顧徐媽的阻攔,穿著紅艷艷的錦緞小襖,揣上荷包,先去灶間摸了塊昨日酒席上剩下的羊排,用抹布包住,拿著大搖大擺地就出了閆府大院,來到了街道上。
谷雨順著青石板的街道溜達,街上路過的行人和街邊站著的人,見她一身艷麗的新媳婦裝扮,交頭接耳地議論她,還有些人在她背后指指點點。谷雨目中無人,邁著天足,左顧右盼地看光景。
見到路邊有一白發婦人在擇菜,谷雨走到跟前,蹲下身子,問老婦:“嬸嬸,你可知百川堂閆家老宅在哪?”
老婦抬頭看看她,指向她來時的方向,說:“百川堂閆府在那邊。”
“不是現在的閆府,是老宅,就是過去閆大爺住的宅邸。”谷雨說。
“閆家老宅是幾間茅草屋,在東山半山腰處,已經塌得差不多了,也沒什么人住,只剩那個閆大憨子自己住在那里。你找那老宅做甚?”老婦問道。
“閆大爺是我爹爹的故交,我爹讓我給他家人捎點東西。”谷雨說。
“那山路可是不好走,你一個人要當心些。”老婦囑咐道:“順著這條路往北走,出了村,再沿沙土路往東山去,經過一個土地廟后再走一段就看見了。”
“多謝嬸嬸,無妨,我打小走山路走慣了。”谷雨話語剛落,就起身順著老婦指的方向走去。
出了村,來到東山土地廟處,見四下無人,谷雨吹著清脆的響哨,自在地等在廟口處。半柱香的功夫,從林子里躥出了一只蒼狼,正是谷雨帶來的那只,箭一般地向谷雨撲來,在她的腳下打了幾個滾。
谷雨笑著打開手中的包裹,把羊排扔給它,說:“你可找到住得地處了?”
蒼狼叼起羊排,大快朵頤,很快就連骨頭渣也吃進肚內。谷雨等它吃完,帶著它繼續往山上走去。山風寒涼,吹拂著谷雨額前的發絲,凍得她兩腮紅粉,像涂抹了胭脂一般。一身紅襖,映著明媚的臉龐,看上去像是綻放在枝頭的一朵紅梅花,嬌艷欲滴。
一嬌娘,一蒼狼,很快來到了一處破敗的茅草屋旁。連排的五間房,塌了四間,殘垣斷壁上已經長出了茅草,在寒風中搖曳。僅剩的那間,門虛掩著,被山風吹得咯吱作響。
谷雨走到門口,喊了聲:“有人么?”
無人應答,谷雨拉開房門,走了進去。即便尚在日間,屋內也是昏暗一片,窗戶都被木板釘住,只在木板的縫隙中射進來幾縷陽光。谷雨很快適應了屋里的黑暗,看清了四下的狀況。雖然家徒四壁,卻并不臟亂,甚至可以算是整潔,連夯土地面上都沒有浮土。木板床上鋪著補丁加補丁的薄褥子,上邊疊著一床青色的棉被。枕頭原本也是青色的,洗得已經泛白。
這間草房內的氣息很好聞,空氣清新,彌散著山林的淡淡幽香和木頭的沉靜。而這種氣息,正是谷雨熟悉的味道。心生親切,仿佛回到了自己大北山的老家。
房間內此時沒有旁人,谷雨剛想坐到床沿,門外響起了一陣犬吠,繼而就是犬只壓抑的低鳴聲。谷雨尋聲走出房門,見不遠處杵著滿臉驚恐的閆世達,他的腳后是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的一只黃色土狗,雖然個頭大,此時卻嚇得像只刺猬。他們是被趴在門口的蒼狼嚇到了。
谷雨連忙吹哨往林子里一揮手,蒼狼即刻起身,飛快地躥入林中,不見了蹤跡。閆世達怔怔地望著谷雨,好一會兒像是認出她了,眼神茫然地躲閃著,不語。他腳后的土狗慢慢緩過神來,舒展開腰身,卻是一條皮毛順滑的大黃狗,耳朵溫柔的垂著。
谷雨淺笑嫣然,閆世達連忙把頭垂下,盯著地面,不看她。谷雨說:“我爹爹交代過,來到閆家埠,一定要把這三彩玉佩親手交還閆掌柜。閆掌柜不在了,那就把它交給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