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獨自返回楊府時,眾人都已睡下。
她轉悠著尋到了灶房,給自己燒了些熱水,洗掉身上干涸的海水,和沾染的細沙,清清爽爽地躡手躡腳回到了二樓的客房。
進屋時,閆世松側身向里躺在床上,把外側半張床留給她,像是已經睡熟。
谷雨換了身干凈的里衣,挨著他躺下,渾身酸軟,身心舒暢,片刻就沉沉睡去。
聽到她均勻的鼻息,閆世松緩舒口氣,翻身面向上躺去,側過臉看向她。黑暗中,看不清谷雨樣貌,只能見她身軀的起伏。谷雨的手臂放在身側,靠里側的這只和閆世松的臂膀之間僅隔半尺。
并無睡意的閆世松將自己的手輕輕挪向她,用小手指悄悄觸碰她的手指。谷雨睡夢中毫無知覺,香甜如嬰兒般的睡眠。閆世松便用小指插入她的指間縫隙,將谷雨的小手指緩緩勾住。
此時,閆世松明知谷雨已經睡熟,卻像是與她談心般,用只有他自己能聽清的聲音娓娓訴說:“夫人,我不知你們大北山那邊所指的山妖為何物,但是,你大可不必為此心存芥蒂。”
“《九歌》里有篇《山鬼》是這般吟唱的: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乘赤豹兮從文貍,辛夷車兮結桂旗……這里的山鬼指的是山中神女。”閆世松自言自語地給睡夢中的谷雨講述著,聲音溫和低沉。
“精靈般的女子拈著花枝,坐著赤豹,沿著曲曲山隈走來。雙眸含情,體態婀娜,笑靨如花,多少人艷羨她的美好。這首詩辭像是特為你而作,如此山鬼,誰又會厭棄?何況為夫一介凡夫俗子。”閆世松說著,便握住谷雨的手,抬到自己唇邊,輕輕親吻,嗅著上邊散發的溫潤和谷雨特有的淡淡體香,悄聲說:“倘若來世,為夫身無惡疾,定跪求大伯父討了你來,伴你終生。”
傾訴完畢,待了許久,長長地嘆出口氣,閆世松又把谷雨的手放回自己身側,手背相磨,手指相觸,閉目睡去。
接下來的幾日,閆世松和谷雨在楊府暫住避暑時,終究是沒再有更多的親昵舉止。只是,有那么兩個涼爽的晚間,待深夜谷雨熟睡之后,按耐不住焦灼的閆世松又悄悄握起她的手送到自己唇邊,俯下頭去細細親吻那只手,壓抑著粗重的鼻息,將她的指尖含入口中,輕吮,又探出舌尖去輕輕舔過她的指縫,以片刻慰藉內心那股燥熱難耐。
僅此。
……
快到中秋節時,家家戶戶忙著購置月餅和酒水,以備節日時走親訪友。
坐在院子里石榴樹下看書的閆世松,見谷雨總貪戀上山打獵,就問:“你可會做月餅?”
“會啊,就是味道做的不如店鋪里賣的花哨些,用的材料卻實在。”谷雨坐在井邊拾掇著剛獵回的野兔。
“明天別去山上了,你和徐媽多打些月餅好送人。給我娘親些,再給世青那邊送些去。”閆世松說。
谷雨癟癟嘴,問:“怎么還要給世青送?我是嫂嫂,他們不得先給我送么。”
“你先去送與他們,你是長房長媳,要拿出大嫂的氣度來,凡事走在前邊才是。月餅要親手打的心意才足。重不在月餅,在心意。”閆世松勸道。
“那好吧,明日我就和徐媽多打些月餅。不過事先說好,做的倘若不好吃,你可別怨我。”谷雨掩口輕笑。
翌日,谷雨起了個大早,收拾妥當,就和徐媽在東院里剝各種堅果,和面,打起了月餅。熱火朝天地忙了整兩天,做好了幾十只月餅。出爐后,又將它們密封回油了三天,才算妥當。谷雨拿了一只月餅,遞與閆世松,說:“你嘗嘗,好吃么?”
閆世松放到嘴邊咬了口,揚起一絲笑意,說:“尚可。快包兩包給我娘親送去,再給世青送去兩包。”